这段时间,历城的工匠不仅为权翼部两千五百精骑配置了马镫,另外打造了三千多幅马镫,由权翼部带到官渡,以装备石青的亲卫骑和禁军精骑。至此,官渡一带集结的七千余骑,尽皆是带蹬骑兵。此番南下,石青不仅要会见冉遇、周成,另有一个重要目的,便是借机整合骑兵,演练新的战术。
权翼不仅带来了两千五百骑兵,他还为石青带来一个消息:姚弋仲希望能拜会石帅。
滠头距离乐陵并不远,不过四百里。三月中旬,滠头留下一些青壮以收割即将成熟的冬小麦,剩余大部开始迁往乐陵;随后在贾坚的安排下定居屯耕,抢播夏种。四月中旬,夏粟种下,滠头的冬小麦也已收割运回,滠头人在新义军的帮助下,渐渐在乐陵安顿下来。于是姚弋仲派人找到权翼,请他带话,表达他想拜会石青的意思。
姚弋仲很谦虚地说想拜会石青,实际上,他老病不能成行,所谓的拜会实际上是让石青前去乐陵见他。这是一般老人或资历老的人惯常的姿态,石青理解;若是无事,他倒愿意屈尊前去拜访,这样至少可以博得一个尊老知礼的好名声;可惜眼下不行。新义军和邺城闹了生分,日后青兖该当如何充满了变数,前途未卜之时,他哪有时间哪有心思去见姚弋仲?
“晚一段时间吧,从徐州回来再说。”
石青婉转拒绝了。想到昨天王猛所言,他心中一动,对权翼道:“子良!河北赵、魏相互争战,慕容鲜卑南下,四处战火,甚是危险,乐陵位于河北,难免遭受池鱼之灾。薛瓒将军、王亮先生、尹刺将军、还有子良,随新义军四处征战,居功甚伟;石某不能让汝等有后顾之忧,有意将汝等家人接到河南定居,汝以为如何?”
无论石青的话说得怎么好听,也无法隐瞒他的意图;薛瓒、王亮、尹刺、权翼这些滠头中坚若是和家人来到黄河之南,滠头势力只剩姚氏一门,差不多算是彻底瓦解了。
权翼似乎有所准备,对于石青的话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吃惊,很快做出了回答:“石帅。权氏一门追随征西大将军几近三十年,没有恩情也有私情,征西大将军风烛残年,眼见就要……权翼若行此举,征西大将军必定无法承受;若有个好歹,权翼终身难安。”
石青面色一沉,他听出权翼是在委婉拒绝。权翼低头作揖,没有发现石青脸色的转变,低沉着声音说道:“……权翼并非不识时势,时至今日,滠头离散已成定局,非一人之力能够挽回。权翼愿意投身新义军,追随石帅;只请石帅不要迫得太紧,给滠头人刘三分体面,让征西大将军安心去吧……”
石青闻言,心底一阵翻腾;权翼明确表态愿意归顺新义军,让他惊喜,可是权翼的要求实在不和他的心意。
考虑到滠头为数众多的汉人豪雄情绪,石青没有公开诛杀姚氏满门,如此隐忍已属难能;没想到,权翼犹不知足,还要请石青为姚弋仲多保留一些体面。姚弋仲豪爽仗义,果敢勇猛;不仅滠头人,北方许多人都对其服膺有加,推崇为英雄。
可这干他石青何事?对手越是杰出,他越是要给予无情地打击;他可以尊重对手,却绝不会给对手留下可趁之机。对他来说,姚氏无疑是对手之一。即便姚氏已经垮了,他也不敢大意。
历史上,滠头曾经垮过。公元三五二年,冉闵灭襄国石祗,姚弋仲病逝;姚襄率领一群孤魂野鬼流窜南下,得到了大晋的宽容和收留;一年后,这群釜地游魂回复了一些元气,首先做的就是辜恩背主;抢夺大晋边军战马,斩杀安北将军的魏憬(魏统病逝、魏憬代领其众)、兼并魏憬部五千人马,在山桑伏击大晋军;这场伏击让殷浩唯一一次真动刀兵的北伐为之夭折,给姚襄屡战屡败的军事生涯添上了一点胜利的光彩。
令石青感到奇怪的是,姚襄做下这许多事,史书却给予了极为正面的评价。
权翼辩说:姚襄抢劫大晋战马是因为“害怕殷浩攻打,整备军务以自卫”;这种逻辑只怕比强盗逻辑还要强盗一百倍。斩杀魏憬,乃是因为“奸佞小人,便是王法也不能容,杀之何害!”敢情姚襄可以代表王法!要知道,那时候,即便是大晋皇帝也不能随意斩杀一军之将。至于姚襄伏击殷浩,背叛大晋一事,乃是因为被奸臣小人逼迫,无奈之举。
史书对于姚襄毫不吝惜赞誉之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