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留现在已经是一座空城,两万百姓正赶着羊在回家的路上。而城外的土地上,补种的庄稼已萌发新芽,远远看去淡淡一片嫩绿。到收获还有两三个月,而自己辛苦收集的百姓还得靠这一季的收获度过漫长的冬天。破坏是容易的,建设却是千难万阻。此刻的高原正想刚萌发的嫩芽,只要给他时间,就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只要能挺过这一关。
陈留城已经破败,已经没办法防守。如果呆在城里不出来,同敌人打巷战,不用一个时辰手头这点兵力就会被敌人消耗干净。还不如奋起一搏,对野战高原有着无比的信心。在冷兵器时代,数量的多寡并不是决定因素。
刚才在城墙上大概估计了一下,山贼总人数约十万。除去老弱妇孺,壮年男子不在两万之下。同这么多人焦着在一起陷入混战显然是自寻死路。而且,敌人可以将人海展开,四面围攻,到时候,自己这六百人便不可遏制地陷入绝望。为了防止四面受敌,高原将军队摆在黄河故道边,高高的堤坝遮挡了敌人从这边进攻的路线。而右边则是前一段时间高原带人疏浚的灌溉渠,一共有三条,高原不认为这一群乱糟糟的敌人能够翻越这三条水渠。
因为,山贼只能从正面同自己决战。
通过黄镇和莫清前一段时间的侦察,高原知道,对面的山贼分成十来股,最大一股的头目叫梁云龙,今年三十出头。浙江人,祖籍河南,在落草为寇前本是辽东军户,后随洪承酬到山西剿匪,又随左良玉到了河南。后犯了军法,逃出军营,上山落草。朱仙镇大战之后,他聚拢了一批散兵后在鸡鸣山上拉起了杆子,后来随着流民的不断加入,手下膨胀到好几万人,不过,能战之兵也不过几千,骨干都是以前的明军。
随着人口的膨胀,部队的供给出了大问题,他便寻思着拉队伍南下去投左良玉。
左良玉逃往湖北之后不甘心失败,积极招兵买马,已经拉起了一支上万人的队伍。左将军给朝廷的奏章上说,希望朝廷能够提供二十万人的军饷。现在的朝廷早就是一只千疮百孔的大船,到处都要用钱,很自然地驳回了左良玉的不合理要求,只批了两万人的饷银。
左将军现在虽然有上万人,兵士却不过千余,梁云龙认为,自己这次带这么多人过去,怎么也能弄个将军当当。
不过,从开封到湖北路途遥远,没有粮食,一步也走不动。听说陈留有大量的粮草辎重,却只有几百士兵。这样的一块肥肉落到自己嘴里,不咬一口实在可惜。
因此,梁云龙招集了各大山头的头领,提议合兵去打。
众山贼都是穷疯了的,听说高原这里有粮食,如何不喜。当下,众人一拍即合,拖家带口,十万人马浩荡而行,杀向陈留。
太阳从东方出来,慢慢升上天空,陈留军和山贼一南一北,视线都不受影响,在如此晴好的天气里,虽然相隔一里,彼此的情况却一目了然。
高原军都静静地站着,队列严整。而对面则如同一道滚滚而来的海潮,黑压压看不到尽头,没有旌旗、没有鼓乐,只嘈杂的哄闹声。
手搭凉棚看过去,对面的山贼黑乎乎一片,看不到任何金属的反光,显然,敌人手中没有武器。他们都拿着木棍和竹竿,有的手中只甚至只拿着一条破旧的口袋。而回头看看自己手下的身边,第一排长矛手都是一身三十来斤重的铁甲,腰上别着一把雁翎刀。他们的头盔拉得很低,突出的帽檐下是一张张满是汗水的脸。这样的钢铁装备,在这个冷兵器的时代,普通兵器根本无法对他们造成伤害,更别说对面那群叫花子一样的山贼了。
而后面两排的士兵,虽然没有第一排的装备那么精良,却也是一身棉甲,头上系着额巾。棉甲上的铁钉在阳光下闪成一片。
在烈日之下,高原的军队通体闪亮,透出一股冰冷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