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这么做,荀宗文大为欣赏。倒是傅山颇不以为然,说高原这是妇人之仁,将来会有大麻烦。
事实果他的预料,甘霖在丢掉通许县城之后无处可去,赖在青木岗不走了。朝廷对丢城失地的官员处罚极重,动辄杀头抄家,如果就这么灰溜溜回吏部述职,甘知县只怕立即就要被请到大狱里去吃糙米饭。
青木岗地势险要,加上甘霖又有朝廷命官身份,登高一呼,居然积聚了上千溃兵,同闯军打起了游击。说来也是讽刺,闯军本就是打惯了游击的,现在占了城,居然被甘霖的官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大战一触即发,对青木岗这块顽癣,闯军倒也无可奈何。问题的关键是,高原对征剿甘霖根本不上心,来了一个不闻不问。
随着甘霖手下收拢的溃兵越来越多,问题开始越发严重起来。这一千多号人要吃要喝,老呆在山上也不是办法,于是,甘知县四下抄掠,将主意打到了闯军后勤辎重队头上。
这人也是欺软怕硬,高原不去打他,他倒觉得高原好欺负,很自然地将目光投射到荀宗文的后勤运粮队身上。一口气抢了他三拨车队,弄得荀宗文很是被动。
“啊啊啊啊!”乌鸦还在乱叫,随着这一阵凄厉的鸹噪,更多的飞鸟从远处飞起,成千上万,黑压压一片如同漂浮在空中的云蔼。年年大战,整个河南已经破败不堪,人死得差不多,鸟却多了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暮色更重,山峦的线条也清晰起来。身边突有点点绿光飘起,低头一看,居然是一具白骨。
“鬼火!”荀宗文一惊,心中却是一片悲凉。随着三个县城的陷落,加上遍征民夫挖壕沟,三个县城的百姓死了不少。听说,光攻陷这三座城市,闯军就斩杀了三万的官兵,加上死于战乱的百姓,总计有十万之众。当真是白骨露于野,生民百遗一。好在通许这一地因为高原围困县城不许刘异地出城,百姓所受的祸害要少许多。可即便如此,前几日刘异地也发了好几万百姓过来挖沟,听说累死饿死了好几千人。
“鬼火,鬼火。”辎重队的士兵都叫了起来。
只见,远方的荒野上,一颗又一颗绿莹莹的光星星点点随着夜风飘起,让人在恍惚中如同置身于天上的星河之中。
“怎么这么多鬼火?”荀宗文很是不解。
一个老卒笑着回答说,这一片本是是乱葬岗,也是历朝历代交战的战场,从北宋起,死在这一片地上的士卒没有百万也有好几十万,这段时间天气干燥,鬼火都飘起来了。
“恩。”荀宗文点点头,心中却是无限感慨,河南,天下腹心,天灾人祸不断,这一片土地早被鲜血浸透了。未来,这里还要流更多的血,也许,将来的某人一天自己也会化成这样一点渺小的绿光轻盈地在空中飞舞吧?
“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身边突然传来一声哦吟,声音清脆悦耳,清晰无比。
“真是一副好嗓子。”荀宗文回头看了看这个瘦小得像一只夜枭的道士,心中无比腻味。
一个反贼,一个装神弄鬼的神棍也配念这首诗?念一段经文,骗骗愚夫蠢妇倒也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