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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鼎[精校版] 鼓元吉 1729 字 2023-03-16

离开雁门关,便进入辽国地界。陈德与韩德让之间一直保持着联络,韩德让等幽云汉人大族的货物,也都搭着浮海行的商队西去。此时韩德让已是权势熏天,从山后诸州到南京,再到上京,浮海行的商队一路都通行无阻。

韩德让将陈德的信函看过一遍,虎目生寒,盯着前来送信的使者。

勾落安只觉对面的目光如刀刃一般锋利,尽管他久厉风波,心中也不禁暗暗生寒,背上微微见汗,拱手道:“韩大人,吾王有过叮嘱,这封信小人只管送到,内容如何,一字也不知晓。”

“哦?”

沉默了一会儿,韩德让方才慢慢地说道:“看来夏王很看重你啊。”

他素来注重仪表容止,又身材魁梧,自从总领宿卫事以来,身上一直披挂着细密华丽的鱼鳞甲,外罩着轻裘缓带,无论是站是坐,都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接管宫分军这几个月以来,不管是契丹族还是奚族统领,都给他收拾得服服帖帖,无论是校场阅军还是朝堂奏对,别的重臣将领都不知不觉中成为他的陪衬。

在这样一个盖世枭雄面前,勾落安感到莫名的压力。但他作为夏王密使,却不能在敌国面前露怯,索性抬起头来,直面韩德让,拱手微笑着缓缓道:“韩大人过奖,吾王更看重与大人之间的交情,这才派遣在下专程前来恭喜韩大人秉政当国,并致以通好之意。”

韩德让统军以来,威势与日俱增,往常升帐聚将,底下统领们莫敢仰视,今日见这夏国使者居然还能泰然自若地与自己对面说话,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沉声道:“那就烦劳勾先生告知夏王,他的好意,吾心领了。”

他顿了一顿,忽然问道:“夏王已掩有陇右西域河中万里之地,然则西北边鄙,不是英雄歇马之所,不知可有进兵关中的雄图?”

勾落安心头微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从鬼门关上转了一圈,拱手笑道:“西北之地在吾王治理下百业兴盛,恢复汉唐繁盛指日可期,正待与民休息,现在尚未有再动刀兵的意向。倒是小可从东面过来时候,听闻大宋正厉兵秣马,要收复燕云。”

暗示辽夏皆在大宋的威胁之下,现在大宋更有可能攻辽而不是攻夏,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候,夏国自然不会引火烧身,主动去攻打关中。

韩德让微微一笑,叹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吾国遭逢国丧,正欲休养生息,若是宋人一意来攻,也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届时夏王举一支义师,东向关中,可成王霸之基。”

勾落安从韩府告辞出来,不禁暗暗心惊,陈德欲乘辽宋相争之际袭取关中,乃是只在军情司、行军司和龙牙军极小的范围内秘密推进的方案,谁知在韩德让这等当世枭雄看来,夏国对关中有必取之势,洞若观火。韩德让如此,以中原朝廷人才济济,又怎能没人察觉,看来这取关中之策,看似简单,若要成功,却是极难。

※※※

韩德让待勾落安走后,取过陈德的密信细细又看了一遍,不禁哑然失笑,萧后令自己总领宿卫,外间传言甚多,陈德听到些以讹传讹的消息也不难。只是他一口断定萧后有吕氏之妒,会将自己本身妻室害死,还会让自己终身无后,却太过骇人听闻。所谓疏不间亲,以陈德的格局,似乎不至于做出如此捏造谗言来离间自己和萧后的蠢事。但若是给他料中,岂非他比自己还要了解萧绰?这样的人,未免也太过可怖了点。如今朝堂大事刚有起色,就算如陈德信中所言,如何取舍,还需仔细斟酌。当年吕不韦权倾一时,便是因为将家小留在他国,才被政敌落实了罪状,满盘皆输。

韩德让苦笑着摇了摇头,披衣而起,天色渐晚,他还要到宫内宿卫。虽然各族酋长,朝堂重臣都陆续向萧绰和耶律隆绪效忠,但韩德让丝毫不敢放松对宫禁的宿卫,他是汉人,如今将韩家三代积累,千百忠心部属的身家性命都孤注一掷地押在了萧绰和耶律隆绪身上,容不得半点闪失。似契丹人中间的权贵,如耶律休哥、耶律斜轸等人,换个皇帝也就是换个人效忠而已,但对韩德让来说,万一萧后和耶律隆绪有个不测,他和追随他的部属就是万劫不复的结局。萧绰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坚持让自己总领宿卫的吧,韩德让心中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