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德让沉声,上前几步,转过身形,立于众多宫分军统领身前,当先跪下,高声呼道:“大辽国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韩德让先三呼万岁,众宫分军统领这才醒悟过来。契丹族自从建立辽国之后,一切宫廷礼仪,大都从南朝制度而来,这三呼万岁的拥立礼仪,接受起来也颇为自然,于是不顾戎装在身,纷纷跪倒在地,高呼万岁。
眼看韩德让在反手之间,便将宫分军收为己用,大局初步稳定下来,萧绰心中激动,眼里闪过感激的光芒,带着耶律隆绪向效忠的宫分军示意平身。她强自平复了心头的情绪,高声道:“众将的忠心,皇家都记在心里,日后定当论功行赏。南院枢密使韩德让忠心可嘉,才具过人,由他总领宿卫各军,发号施令。”
她从前多有代替耶律贤向朝臣和军队发号施令,此刻心头惴惴,说话却自有一番威严。
各军统领已经向萧氏和耶律隆绪效忠,对她的命令也都凛然遵循,这大辽国最为精锐的宫分军,便在一夜之间,彻底倒向了萧后与小皇帝耶律隆绪,别的宗室亲贵就算不服,也只能造反作乱了。
篝火熊熊,将整个辽国皇室御帐营地照得如同白昼,韩德让得了萧后懿旨,以所率心腹将领十余人接管宫分亲军,总领御帐宿卫,他更亲自带刀巡行于萧后与辽国幼主耶律隆绪的营帐之外,以防备宫廷里心怀叵测之徒行刺。
萧绰眼望着韩德让巡行的身影,对小皇帝耶律隆绪道:“你父皇尸骨未寒,宗室亲贵两百多人,见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纷纷摩拳擦掌想要加害我们,韩大人虽然是汉人,却第一个站出来保护我们,他是我们母子的恩人,以后你要像尊敬你父皇一样尊敬他。”
耶律隆讯听着母亲的话,用力点了点头。
小皇帝耶律隆绪刚刚虚岁十二,对军国大事,儿女私情这些都似懂非懂,生长在皇家,对争夺大位的血腥从小便有所耳闻,刚刚过世的父皇便是在即位前遭到政敌的陷害,落下终身不愈的病根。此刻耶律隆绪觉得外面的宗室亲贵都格外可怖,唯一安全的依靠,反而是这个和耶律氏没半点血缘的韩大人。不多久,恐惧和疲倦交相袭来,小孩子熬不得夜,就在母亲的怀里沉沉睡去。
萧绰搂着孩儿,凝视着帐幕壁上不时经过的身影,不觉痴了,脸颊一时潮红,一时苍白,一时羞涩,一时愧疚。原本因为皇帝耶律贤驾崩而惊慌失措,此刻但觉心头平和安宁,不多时,居然难得的睡着了过去,蹙额渐舒。
韩家原本是宫分奴隶出身的汉臣,韩德让亦多次统领宫分军外出,与宫分禁卫中的统领大多相熟,此刻更以心腹将领郭太保、萧轸、张素等为爪牙,由他们分领各营,将宫分军牢牢抓在手中。他手按刀柄缓缓巡行,不时派出亲兵询问各营和外间宗室亲贵反应,天气寒冷,铁甲上结起了霜花,亦不知不觉。
眼看天色拂晓,他才松一口气,靠在御帐旁边假寐片刻。朝中亲贵虽然群情汹汹,雷霆万钧之下,无人胆敢挑头造反,日后再徐徐剪除一些桀骜不驯之徒,这皇帝继位的大局便安定下来。经此一役,汉人将门在辽国的地位也大大提升。
※※※
大宋汴梁禁中,皇帝赵炅不知何时起有了失眠的困扰,斥退侍寝的妃嫔后,仍然辗转反侧不能安卧,索性披衣起来,细看晚间收到的一封密折,司徒兼侍中赵普参奏中书侍郎、平章事加兵部尚书卢多逊。
赵普在奏折中详细列举了卢多逊与西京留守赵延美之间勾结的情状。卢多逊不但多次密遣心腹胥吏交结亲王,而且还口狂言,称赵炅自高粱河中辽人两箭后身体衰弱,恐怕不久于人世,届时他一定会在朝堂上拥立赵延美再行兄终弟及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