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天色未晚,不忙回府,先带吾去参见陇西郡公吧。”
陈德点点头,沉吟片刻。这般安排府邸,倒是和着李煜的性子,萧九亦算有心,不过仔细想来,又似别有用意。
张仲曜微微一愣,随即安排卫士转道城东。龙牙军乃是陈德亲军,由他本人亲任龙牙军指挥使,但自幽州西归路上,一直都是张仲曜协调西归众军,安排陈德的起居。眼下龙牙军初立,陈德对各营校尉也不太熟悉,指定旁人之前,也就仍由仲曜兼着如同以前牙军营校尉一般的角色。
萧九所选这间宅院原本颇为精洁,更费心四处寻觅了前代高僧画匠的各色宝物填充其内,富丽堂皇之处不逊于江南。李煜本在禅室内观看一张佛像图,忽闻安西节度使陈德来访,便叹了一口气,将图像丢在一边,出门相见。
只见陈德一身戎装,身后只跟着心腹将领张仲曜,拱手道:“江南别后,国主寓居汴梁,为赵炅所迫,多历风霜,陈德救援不及,向国主请罪!”
李煜抬眼看他躬身行礼,摆摆手,叹道:“罢了。”
面对着陈德,他实在不知从何说起。叫他“陈卿”仿佛有些讽刺,叫他“陈将军”亦觉苦涩,只觉万事萧索,不欲与此人多谈。
陈德见李煜容色惨淡,态度亦是冷淡,不由一愣,干笑了两声,道:“塞北气候极热极冷,风沙也大,敦煌地连胡虏,乃贩夫走卒各色人等混杂之处,国主还住得惯吗?”
过了一会儿,李煜方才答道:“尚好。”
便又住口不言。
陈德无法,东拉西扯地说了几句之后,看了看李煜,终于沉声道:“德仰赖麾下将士用命,经略安西地方,如今西域万民无主,国主乃唐室贵胄,德欲拥立国主为帝,开疆拓土,恢复万里江山,重现汉唐荣光,不知国主以为然否?”
纵使李煜心如死灰,闻言也不禁悚然一惊,抬头看着陈德。
在门外戒备,无意间听到二人言语的张仲曜更是脸色一沉,眉毛微微颤动,回身紧盯着窗棂纸上映出来李煜身影,手不自觉地放在身后的横刀柄上,唯恐他说出一个“好”字。
三人都屏住呼吸,一时间,佛门馨香无声地燃烧,这一缕缕凝心静气的禅香,却止不住静室内外都仿佛听得到怦怦心跳。
此事陈德久经思索,反而是三人中最为气定神闲。
李煜的心绪却仿佛从谷底一下抛到浪峰,然后奔腾起伏,几乎无法思索,只喃喃道:“称帝立国,这如何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