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又一伸手将他拦住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陈德问道。
名字?阿愣想了一想,低声答道:“阿尔斯楞。”
他怕陈德听不懂蒙语,又解释道:“是狮子的意思。”
“我出一百贯将这个奴隶赎出来,从今天起,他就是匠户了,让这头狮子协助你掌管毛纺作坊吧。”
陈德大声对李简道。
一百贯买一个奴隶,已经超过市价的三倍了,这也是陈德定下的规矩,三年之内奴隶们要转为萌户的话,下令的军官要自己掏腰包赎人,一百贯一个。这样做的好处是杜绝了匠户营的军官根据个人喜好任意地释放奴隶,也让提前解放的奴隶对释放者感激涕零,毕竟,免费的自由是不值钱的。
匠户,这个词仿佛晴天霹雳一样将阿愣雷得外焦里嫩。匠户啊,这可是监工大人都要恭恭敬敬地说话的匠户啊,每天都有肉吃的匠户!几个月下来,在阿楞和其他奴隶的认知当中,匠户大人是仅次于匠作大人的高贵存在,只看见过匠户疾言厉色地指出军士监工哪里有做的不是的地方,就如同在自家作坊里带徒弟一样的口气,而高高在上的军士们总是陪着笑脸。
没有用的阿愣,只因为编出了一双毛袜子,就一跃成为高高在上的匠户,这还是草原上那个没有用的阿愣吗?
所有的奴隶都有些呆住了,自从部落被击破之后,又没有被本部落晋身岚州军士族人挑选上,很多人都对未来失去了希望,有些桀骜不驯之辈原来还憧憬着逃亡甚至反抗。但到了岚州以后却发现,官府根本不把他们分到各家,也完全不出城去田间劳作,而是圈禁起来,除了吃饭睡觉和一点点休息时间,每天劳作七个时辰。严密的警戒监视,日复一日的简单重复劳动,泯灭了每个人心头最后一点活力和希望,这也是为什么一根羊腿就能激励得所有人都全力以赴地编织毛衣的原因。因为在一切都一成不变的日子里面,一点点改善,就让人心里觉得很大的快乐和安慰,这种微妙的心理状态,对胡人和汉人都是一样的。
可是,转眼之间,那个“没有用的阿楞”居然获得了自由!没有什么人比草原人更珍视的自由啊。不但如此,他还成了匠户,协助匠作大人管理两千多个毛纺奴隶的匠户大人,比草原上好些部落头的人都要威风。看来,生活还是有希望的,不少人暗暗想到,只要凭本事,不是射箭,不是骑马,也不是砍人,而是工场里认可的本事,连没有用的阿楞都做得到的,凭什么我做不到。
“臭小子,还不赶快谢过陈大人恩德!”
李简见阿愣高兴地都傻了,连忙提点道。
他也很高兴,茫无头绪的毛衣编织作坊此后终于走入了正轨,这个奴隶的用处的确抵得上一个匠户了。不需陈德提点,他也知道,剩下的事情便是让阿楞将他的编制方法教给其他人,然后在这基础上继续通过编制比赛的方式寻找到更好更高效率的编织法,总而言之,毛纺工场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就算李简不通经商之道,他也看得出来这毛衣的价值,岚州有大量的羊毛,还可以就近向草原部落收购,先压一批存货,到了冬天往北地一卖,就可以换回牲畜、银钱和更多的羊毛。
阿尔斯楞赶紧照着岚州军士的样子躬身行礼,口称:“谢大人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