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作营得了两千从草原部落押回来的奴隶,李简一跃成为整个岚州统领人数最多的实权校尉,不过两三千人的吃喝拉撒睡也着实让他操心,春去夏来,越冬的绵羊身上剪下来的二十多万斤羊毛大半还堆积在仓库里,北方夏天短暂,估计冬天还要再剪二十万斤秋毛。一定要在严冬到来之前,将这些羊毛变成指挥使所说的毛衣,就成了李简对自己的一个死命令。因此,这段日子他的脾气变得很坏很暴躁,成了奴隶们谈之色变的李阎王。
将俘获的草原部众全部交给匠作营驱使,陈德是有所考虑的。让草原部众同化为农耕百姓,历史上统治者成功的少,失败的多,不如直接将他们变成一批只能依靠岚州这个庞然大物存在的手工劳作群体。一个农民需要掌握几十上百种农艺和生存技巧才能勉强糊口,而工场工人只需要做好他面前的一份工就好,被迫成为工场劳作者,对草原部众来说远远比被迫务农容易。管理工奴比农奴更容易得多。历史上看,只要有市场,不管是黄种人、黑人还是白人,没有这种简单而繁重的工场劳作不曾役使过的种族。
长年累月下来,除了在工场中劳作,他们再也没有其他谋生的手段和技艺,如果岚州毁灭了,因为过于专业细致的分工而无法回到农耕或放牧生活的他们,也将一起沉沦和毁灭(注)至于这样做是否让异族掌握了比农耕更先进的生产组织方式,陈德倒想得不多,毕竟一切还是在岚州体系中运转。
次日,东方未明,一线鱼肚白刚刚在天际露头,已经度过整整半年军管生活的岚州百姓早已起床,女人们操持家务,手脚勤快的民户则陆续出城到自己的田间和羊舍里干着各种劳作,各营将士开始出早操。新的一天开始了,整个岚州就是一个蜜蜂嗡嗡飞舞不停的蜂巢,从上到下,井然有序地忙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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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鬼们,起床了!”
阿楞像弹簧一样从木板床上跳了起来,虽然很留恋温暖的屋子和干净光滑的被褥,他还是不想让监工的鞭子和军靴把他从被子里踢出来。近乎严苛的军事化管制,对所有的奴隶都很有效,尤其是尚存羞耻心的女奴隶,不待监工凶神恶煞地闯进屋内,便将衣服穿得整齐。不过说实话,对不少女奴而言,这辈子到了岚州才能穿到这么干净整洁的衣服。
所有奴隶抵达岚州之后,监工们只在最初的十天时间用简单的党项语和蒙古语下令,并教了一些汉语,然后,所有的日常命令全部都是汉语,等着学不会的人的是皮鞭和饥饿。很快,所有人都学会了汉语。与同信仰、同制度相比,同语言文字,是陈德的最基本的要求。无法整合到岚州这个庞然大物中的人,是没有生存权的。
出于基本的人道,陈德并未把掳掠来的部众家庭拆散。但阿愣是少有的单身户,监工们虽然装作恶霸霸的样子,为了给那些一家人留个晨起道别的空间,在别家和他家都没有规规矩矩在房门前站好的情况下,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冲进阿愣的房间。
“站好,站好,集合,整队,出发,吃饭,开工啦!”
匠作营的监工有条不紊地发布着命令。
匠作营工场的程序和规矩都极其简单,也极其粗暴,开始时候还有些故意捣蛋的刺头,收拾几顿之后,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的每天重复同样的事情,几乎让原先的这些草原部众,现在的匠作营工奴形成了新的条件反射和本能。
“到位子上都坐好,你们这些白痴,笨蛋,浑身爬满了臭虫的肮脏东西!”
匠作营监工袁振挥舞着皮鞭高声叫道。
他原本是很和气的人,但李简告诉他,对这些奴隶越是凶狠,就越能让他们不敢生出二心,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奴隶们只有臣服,只有确认这些奴隶全部遵守工场的规矩之后,才能稍微和颜悦色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