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喝得醉醺醺的,把头伸到他面前,道:“那就麻烦你,也给砍下来好了。”
辛古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忽然哈哈大笑道:“大人,你喝醉了!”
陈德却不满意地大声道:“我没醉!”
黄雯和周后见这二人越说越不成话,都紧蹙双眉。
周后暗想,若说他是个奸雄,还真不像,有几个奸雄敢像他这样喝得酩酊大醉,让手下大将把头砍下来,当真荒唐。这辛校尉胆子也太大了,若是哪位帝王,听了你这些醉话,恐怕先掉的就是你自家的脑袋。(注)
这二人对皇帝语出不敬,自己不觉得,倒叫黄雯分外尴尬,毕竟李煜也曾是称过帝的。她有些着恼地看着陈德,心想,这人平素里严谨有度,今日怎的如此放纵?却不知人都是血肉之躯,以陈德现今之地位,说岚州上下两万余口性命系于他一身可谓毫不夸张,平日里不仅要殚精竭虑的筹划,还要端出人主的威严仪态来给下属信心,许多常人应有颓废、沮丧、担忧、害怕等负面情绪都压抑在心里,今日趁着和辛古喝酒将这些东西发泄了出来,否则,久居上位者,要么像魏武帝那样罹患头风那样的隐疾,要么像商纣夏桀、汉武隋炀,以及后世许多朱家天子那样出现严重的心理变态。
陈德似乎突然想起周后在座,拍着辛古的肩膀道喃喃道:“要说做好皇帝,江南国主倒是个材料。”
辛古不满意地嘟囔道:“哪有大人你主事痛快!”
周后再也听不下去,寒着脸站起来,对黄雯道:“妹妹,这边有些燥热,我先回房歇息了。”
黄雯忙歉然地站起身来,道:“姐姐勿要生气,他二人皆是无心之语,做不得数的。”
周后见她面带歉疚,勉强笑道:“这个我清楚。”
便在黄雯陪伴下离开了花厅。
二女带着一阵香风离开,陈德眼神似乎回复了些清明,摇摇晃晃站起来,跟了出去。
辛古独自喝了一点汤后,见四下已无旁人,拿桌布裹了还剩下大半的羊腿,东倒西歪地离去。此时指挥使府上已经没有亲卫当值,仆妇佣人之流,又怎敢阻拦辛校尉。
出得府门,冷风一吹,辛古神明清醒了小半。他酒力甚豪,虽然饮了不少,但不至于醉倒街头,只漫无目的地朝前走,不知不觉居然到了治下民户朱惠兰的门前。
签订军民领辖的契据后,他对朱惠兰便算是有了保护之责,闲来无事时倒是来过这里一回,绕着屋子冷着脸走了两圈,就好像野兽宣誓自己领地一样。正因如此,虽然城中对朱惠兰有意的军士民户虽多,但仔细打听之下,得知这个美人儿是辛校尉治下的,也都打消了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