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雄军列阵完毕,也不急于进攻,而是一边歇养马力,一边派了军使驰到阵前,大声喝道:“岚州团练使陈德可在,刘大人相请阵前叙话。”
眼看建雄军亦不想挑起冲突,陈德心中微定,他伸手拦住欲随他往前的李斯,单人独骑行至两军中间。未几,刘继业也独骑上前,两人就这般在军前相会。
“陈德,你好生莽撞!”
刘继业便先出声斥责道:“勾结契丹,私劫朝廷粮草,你是想造反作乱么?”
他年过四旬,与吐浑军上任指挥卫氏兄弟较好,陈德与刘延昭平辈相交,此刻便如长辈斥责不争气的后辈般毫不客气。
陈德面有惭色,拱手道:“刘节度,朝廷断我岚州军民冬粮,德无奈出此下策,倘若不然,岚州今冬怕不要饿死上万人。望刘节度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放岚州军民一条生路。”
他只能依据后世评说,赌刘继业有爱民之仁,不会对岚州民户见死不救。
刘继业在接到他借粮的信函之后,也曾好生踌躇,最终还是因为朝廷严令没有借粮,为此一直郁郁。今日率军在雁门关前接收辽国借予北汉的冬粮,点出数目不够,那辽将萧轸若无其事地说岚州军在半道已经领了一批。闻听此事,刘继业当真又惊又怒,惊的是陈德居然做出如此跋扈之事,与晚唐节镇何异,怒的却是他勾结辽人。岚州军在长城之外劫粮,若说和辽人并无约定那是绝不可能的事,见押送粮草的辽兵都衣甲完整,萧轸也心平气和,不似动过武的样子,更坐实了刘继业的猜测。他大半生都率兵保护边境汉民,和党项、契丹部族交兵,最恨的便是汉人为虎作伥,投靠异族杀戮同胞,因此匆匆点起三千精骑往前急追,终于在楼烦关前追上了岚州军。
“岚州乏粮,大可另谋他策,契丹胡虏窥测中国久矣,害我汉民无数,你可知犯了通敌之罪?”
刘继业盯着陈德,毫不客气地斥责道。
陈德苦笑一声,解释道:“刘节度,岚州若能从他处获得粮草,绝不会干犯朝廷大忌,擅自劫粮。既然朝廷跟辽国借的粮草,我为什么借不得?岚州军上下皆是大好男儿,此次领用的粮草,乃是朝廷拖欠我岚州的军粮,与契丹并无任何不可告人的勾结,既不曾答应助纣为虐,也不曾让出一寸汉土、一个汉民。”
他这番话说得颇为诚恳,心道刘继业你若是不信,就算你是民族英雄,岚州军上下为了不饿死,也只得与你一战了。
刘继业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半晌无言,长叹道:“你手下的,尽是我中国的好汉,若是岚州、代州两家交兵,白白让外人看了笑话,你可明白?”
陈德点点头,承认道:“吾也知这是契丹人二桃杀三士之计,只是……望刘节度体谅岚州军民苦衷。”
见他坦率承认,刘继业也信了岚州尚未投靠契丹,只是为了生存铤而走险罢了。同为节镇,他原本心中颇为同情岚州,沉思半晌,便道:“此事就此作罢,可一不可再。”
陈德还不及道谢,他又沉声道:“陈德,长清兄对你都甚是期许,望你不要负辜负他,也不要辜负跟随你的这许多大好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