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倜心知邀请参与祭祀二郎神君的大典乃是把自己等人当作朋友招待,便不推辞,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因按照规矩,祭祀需在天黑以后进行,此时尚有诸多事务要先行准备,因此,张祈伯便让徒弟王安陪坐,又唤来一名垂髫小童给北汉诸人奉茶,自带了两个徒弟去安排晚上祭祀所需的事项。
见北汉诸人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思,奉茶的小童便将煮好的茶汤端了上来,先给卫倜上了,依次又给安文德、王贵、陈德等人上了。
众人见他年纪虽小,却将宾客的主从弄得颇为清楚,神色也十分宁静,不似没见过世面的乡间童子,不禁都有些诧异。王贵接过他的茶便笑问道:“我看这小娃儿不错,叫什么名字?”
那小童还未开口,王安便抢先答道:“这是我的小师弟,名叫李舜,木子李,尧舜的舜。”
陈德只觉得这个名字很是耳熟,随即哑然失笑,在这个世界里,自己哪里还有什么熟人。尽管如此,他也从怀里摸出一小串铜钱,向那童子善意的笑笑,对王安说道:“我这里有几个铜钱,给贵师弟买饴糖吃吧。”
说完便要交给那小孩。
童子先却不接,看到王安点头之后,方才接了。
这一举动好像拉近了与王安的心理距离,虽然王安跟随师尊也见过不少世面,但他也心知卫倜等人乃是比州县官大上许多的达官贵人,又是初见,是以不免仍有些拘谨。眼下将卫倜性情似乎不恶,手下如王贵、陈德等也是和颜悦色,与那些寻常官吏的嘴脸不同,不由稍微放松了些。
他带师弟向陈德道过谢之后,叹道:“先国主以仁政治国,蜀中本来是天府之国,生活也安逸无比,谁料忽然祸从天降,宋人抢走了一切,现在的小孩子莫说有饴糖吃,能勉强不饿死就是幸运了。”
北汉众人立刻想到了宋国对北汉的劫掠,感同身受,不免心中有了敌忾之意。唯有卫倜打量着这名叫王安的弟子,感觉他和张祈伯全然不同,如果说张祈伯是一潭润泽百姓的深泉,这王安则好像是压抑已久的火山。看样子张祈伯打算让王安做自己的衣钵传人,不知他有生之年是否能将王安心中的火气逐渐削去。不过,此人对于北汉来说,倒不失为一个可用之材。
于是卫倜放下黑陶茶碗,对王安拱手道:“适才张祈伯所言固然有道理,不过,若是任由宋人如此鱼肉百姓,只怕他们会更加得寸进尺,到时恐怕更加民不聊生啊。”
说完又向安文德、王贵等人打了一个眼色。
陈德兀自愣了一下,安文德却当即会意,接口道:“我国远在北边,与契丹、宋等强国为邻,几乎无时不战,这许多年虽然死伤累累,但也总算让敌人明白,我等不是束手就擒的羔羊。”
王贵此刻也会意道:“卑躬屈膝只会让敌人当你是小绵羊,刀剑说话才会赢得活下来的机会。”
北汉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只将王安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小祈伯撺掇得脸色通红,愤愤道:“头上三尺有神明,若是宋人不给我等蜀人一条活路,只就这条性命拼了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