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偓苦笑着说道:“德芳没有根基?他现在以为自己的根基强大的不得了。我说的话,只怕他是听不进去的。”
“他的根基?”宋太后有些疑惑,想了想这些日子听到的风言风语,忽然顿悟道:“你说的是谢慕华?”
“可不是呗!”宋偓在自己女儿面前也没那么拘谨,自己抓起茶壶添满了茶水,摇头说道:“谢慕华只是利用赵德芳而已,我猜,赵德芳并非不知道这一点,他也想利用谢慕华。却不知道与虎谋皮的可怕。谢慕华那个人,智计过人,所谋乃大。他若不是有了全盘的计划,又怎么敢现在在雁门关如此作为?赵德芳还是太年轻了,以为自己可以控制这样的人,最后被谢慕华给玩弄在股掌之间的时候,才知道后悔……”
宋太后将放在茶几上的两盘小点心往宋偓的面前推了推:“这些好歹也是御厨的手艺,爹,你就尝尝吧。德芳……”
宋太后迟疑了一下,她还记得自己刚刚入宫的时候,那时候,赵德芳只是个几岁的孩子而已,而赵德昭那时候已经快要成年了。自己年纪轻轻嫁给赵匡胤,自然要避讳一下闲言闲语。何况宋太后又没有自己的子嗣,带着赵德芳那么成天在宫里玩耍,自然而然的对这个孩子的感情要深得多。打心眼里也希望赵德芳能够登上帝位。可是,两次机会,这个孩子都没有把握住,而现在,赵德芳都已经成了赵德昭和谢慕华之间博弈的棋子……
“你在宫中,还是不要干涉的太多。”宋偓苦口婆心的劝着自己的女儿:“德芳又不是你亲生的,又何必管这么多闲事?反正他们兄弟无论是谁登基,你还是太后,我们宋家也没有什么大问题。这就是了!”
“不行!”宋太后手指一紧,白生生的手腕上露出了淡淡的青筋,指节隐隐发白,想来是气的很了:“我们宋家不能一直这么下去。爹,当初太祖皇帝登基,咱们宋家出力少。开国之后便一直受到排挤。若不是我进了宫,宋家的圣眷能有这么多?后来太宗即位,宋家就渐渐失去了朝中的地位,也是天可怜见,北伐的时候,爹,你还能随军出征。可是后来,如今的官家登基,这从龙之功就被谢慕华他们那一伙人给抢了去。已经三次机会,宋家都没有把握住。或许,这一代,我们宋家还能保得住荣华富贵,将来呢?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之后呢?若是连女儿也老死在宫中之后,宋家还有什么资格在朝中立足?这一次,宋家必须表明立场。再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宋偓看着一脸忧郁的女儿,心中一阵迷茫,难道是自己老了?怎么当年的雄心壮志一点也没有了?只想着平平安安的把日子给混过去,可是,官家真的会给自己这个机会吗?宋家的下一代,第三代又要怎么办?
“赵德芳不能选!”宋偓下定了决心:“就算宋家要争这一次,也不能把宋家的命运绑在他的身上,他绝对没有机会。”
“有!”宋太后据理力争:“谢慕华要捧他出来打对台,就一定会给德芳造势。爹,相信女儿,这一次,官家绝对不是谢慕华的对手,最后的皇储一定是德芳。可是我们宋家不能站在德芳这一边,而是要站在谢慕华那一边。现在是谢慕华和官家角力的时候,宋家投靠过去,对于谢慕华来说,是求之不得。爹您在军中的人脉,在朝中的地位,这些都是谢慕华梦寐以求的。我们把赌注压在谢慕华的身上。如果德芳真的能够击败谢慕华,我们宋家也算是力捧他登基即位,若他不是谢慕华的对手,那宋家至少可以想想办法,留德芳一条性命。就像柴家的子孙一样。女儿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办法可行了!”
宋偓没有立刻回答自己的女儿,而是低着头陷入了深思,宋家这一次的抉择,事关将来的家运。谢慕华……赵德昭……赵德芳……宋偓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把赵德昭排除在外了,宋家已经不可能再和赵德昭站在同一条阵线上了。
这个时候,宋偓才不得不暗自佩服起谢慕华来,这位年纪轻轻的少保大人,只不过是利用立储这件事一动作,就连自己这样的墙头草,都已经开始不站在皇帝这一边了,这还了得?而那些早就摇摆不定的,岂不是更加要选择谢慕华了?想到这里,宋偓下定了决心,将长长的白须,慢慢的抚摸一遍,缓缓的开口道:“女儿,就这么办了。为父自然会分头联系德芳和谢慕华!你在宫中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宋太后点了点头:“女儿明白!”
就在这一对父女宫中长谈的时候,一行人马正大摇大摆的走出洛阳城,雪已经停了好几天了,尽管城外的土地上还可以随处见到皑皑白雪,不过,那已经无关紧要了。寒冷的天气,把本来应该泥泞的土地冻得硬邦邦的,马儿踩在上边,自然不会有失足的危险。这一小队人马,约有百十人,前方开道的是大宋殿前司的禁军,而后边保护的,乃是洛阳的留守禁军。中间簇拥着一辆华丽的马车。
马车里放着四个热气烘烘的暖炉,铺了软垫的车厢让坐在里边的人,尽量感觉不到颠簸。不过,虽然,人感觉不到什么颠簸,可他的心情却一直是忐忑不安。身上绣着金线的长袍,也挡不住他急促的心跳声,似乎车子离开洛阳越远,他就越发没有安全感。
“殿下也不必担心,这次是官家的圣旨招你回京。想来不应该有什么问题!”曹璨很罕见的没有骑马,而是陪着赵德芳一起坐在马车里,两人静静的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