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室里,两只铜鹤嘴里吐出缕缕烟雾,淡淡的香味迷绕在房间,一幅吴道子的真迹挂在墙上,显得主人颇有品味。画下一张小巧的镂木小几上,一壶小酒,两盏瓷杯。窗外飘渺的月色夹着烛光,一起映照在房中人的脸上。那两位正在对饮的男子却是愁眉不展!
“如今谢慕华声势浩大,不但把扶桑搞得一团糟,高句丽那么乱的战局都被他拿下来了。偏偏这厮还颇会收买人心,让曹彬的长子在高句丽巡督。唉,离他回到开封府的日子是越来越近了!”说话的人长叹一声,脸色的皱纹似乎又深了许多,花白的头发从鬓角边垂了下来,岁月不饶人啊!
“相公,没想到谢慕华这厮的运气这么好。那契丹的耶律休哥也实在不争气,号称什么无敌战神。连个区区谢慕华都打不赢。这样的废物,也配叫什么战神?相公……”坐在下首的男子勉强堆起一丝笑容安抚着赵普。
赵普微微摇了摇头,迷离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已经松弛的腮肉和深深的鼻线将他的老态一五一十的刻画出来:“不是耶律休哥不行。而是谢慕华那厮实在太厉害,老夫一直觉得没有小看他。可是到底是小看了他……”
坐在赵普对面的正是弥德超,这个心狠手辣之徒,看了看赵普的脸色,谨慎的站了起来,走到门外仔细听了听,又回来关上门闩,放下窗户。低声对赵普说道:“相公,谢慕华如今手握两路军权,在禁军之中几乎是一呼百应,又把握了水师,进可攻退可守!这次若是回到开封府的话,将来枢相的位置非他莫属。相公,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小人有个办法……倒可以试试!”
“你……”赵普已经隐约猜到弥德超的心思:“你且说来听听!”
“相公可还记得宋皇太后?”弥德超悄然往天上指了指:“谢慕华最大的助力便是来自官家的信任。只要官家对他宠信有加,就算别人做什么,说什么都没用。但是小的以前在晋王府的时候就知道。那时候,宋皇后是属意让赵德芳,呸……小人大胆,竟敢直呼名讳……太祖驾崩那日,宋皇后派人去找赵德芳来即位。宫中的王公公却来找了晋王,里外里都没人去找当今圣上。小人看得清清楚楚,圣上即位之后,将宋皇太后豢养在后宫,赵德芳放逐到西京,无事不得回到开封府。官家的心思还不明显么?”
赵普何等玲珑的人,怎么会不明白弥德超的意思,他也不说破,只是不置可否的看了看弥德超,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只听弥德超说道:“若是将谢慕华那厮和赵德芳扯到一起的话,无论官家多么信任他,都不得不猜忌与他。禁军说到底是官家的,只要官家一句话,谢慕华那厮的兵权就是一场空。枢相也未必可期。”
“偏偏小人有个同僚,当年一同在晋王府的好友,如今在西京供职,就在赵德芳的手下。要是……”弥德超悠悠的收了口,含笑看着赵普。
赵普笑道:“那又关皇太后什么事?”
“相公想想,那宋偓是什么人?一个老匹夫而已,如今自己的女儿在冷宫中,虽然有个皇太后的名分。其实如何,大家心中都明白。宋偓心中不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正因如此,皇上才将他投闲置散,现在挂着个虚名而已。当年他是禁军大将,现在什么都不是。现在谢慕华如日中天,要是宋偓和皇太后一起为谢慕华请功……那相公以为官家会怎么样想?”弥德超狡猾的笑了笑。
看到赵普的脸上微微露出笑意,弥德超心中暗喜,接着说道:“相公,不仅如此,官家对皇后娘娘宠爱有加。谢慕华那厮在江南和王老大人斗得死去活来,这次查税一事。谢慕华更是把王老大人的面子扫得精光,不仅如此,谢慕华还一力换了江南东路许多官员,现在江南东路的官员,许多都是只知道有谢慕华,而不知道有朝廷了!”
“其心可诛啊!”赵普悠悠的长叹一声,此情此景,要是自己不配合一下,难免会让手下的人失望。
“正是如此。相公,王皇后那里便由王老大人去说,如此三管齐下,就算谢慕华再得官家的信任,只怕也不得不投闲置散了吧?”弥德超这话是有根据的,在大宋,武将想要造反简直是难比登天,有宋一朝,最大规模的武将造反,不过是苗奎等人在金兵入侵的时候,趁火打劫而已,造反?根本就没有机会。
“嗯……”赵普轻轻的应承一声,随手将窗户推开,弥德超知道这是送客的意思,不过自己的计策已经送出,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便恭恭敬敬的起身告辞。看着弥德超远去的背影,赵普心中一股寒意也不禁油然而生,这家伙心机毒辣,手段层出不穷。这样的人,用得好了,是自己手中的一柄利器,可要是用得不好,时刻可能伤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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