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慕华沉重的点了点头:“你们说得对。”
何光逢黑瘦的脸上掠过一丝笑意:“郭公子,虽说大宋不抑兼并,可买卖毕竟是不能强买强卖的。要是那些自耕农就是不卖地,地主们也不能派人去抢。但是官府一去就不同了。找个由头,将青壮抓起来,这些地不卖也就荒了。”
谢慕华叹了口气,这些事情从古到今都在不断的发生,可是那些手无寸铁的善良老百姓却偏偏一点办法都没有,难道真的要他们把脑袋都别在裤腰带上造反吗?
“多谢何兄了。”谢慕华心里清清楚楚,江宁府和那些财主必然是勾结在一起了,江宁府先出通告,那些老百姓信以为真,就拼命的去开垦荒地,以为能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了。可是官府再寻个由头将他们抓的抓,打的打。到时候用低价来收购他们的土地,辛辛苦苦开垦出来的地一下子就变成了别人的,不但一点好处都没有,最后还得沦落去做别人的长工或者佃户。
何光逢狡黠的问道:“郭公子来句容县就是为了此事吗?”
谢慕华摇了摇头:“在下也是来江南游玩的,听说此事颇为好奇,还以为江南也出了一块和氏璧呢!”
何光逢干笑两声,随口道:“不久后江南东路贡举就要举行了。不如郭公子再考省试,来日再去考进士?”
其实在明代之前,举人是一个准考证而已,也就是说一个读书人考了秀才,再考了举人,才有资格去考进士。可要是考不上进士的话,还得回头再考一次举人,再考一次进士。曾经有人连续四次夺得解元,却未能考取进士,那真是人生的一大悲剧了!到了明清时代,就放开了这一限制,举人考取了之后也能永远保留身份,再考进士就行。这,多少也算是八股文之后科举的一次进步吧。
谢慕华却一愣,顿时想了起来,自己刚说过上次考不中进士,的确是要回头再考举人的。随即摇头苦笑两声:“在下才疏学浅,科举,是无望了。”
何光逢嘿嘿笑了两声:“郭公子和复之交好,必然是有好文采的。不像何某人,此生此世是无望了。”
谢慕华笑道:“何兄才华过人,就算是现在再去考功名,也能高中。”
何光逢轻轻的摇了摇头,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半晌才说道:“我已经被革去功名,要考就要从童生考起。当年我是进士,现在要我回头考童生、秀才、举人……我不服。再说就算我现在去考,考到举人我只怕也五十多了,这一把年纪还能有什么作为?半截身子都已经埋进土里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道理谢慕华是懂的。
何光逢叹了口气,起身告辞,摇摇晃晃朝酒铺外走去,夕阳西下,那金色的阳光照在这个已经不再年轻的人的身上,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他佝偻着的背仿佛承担了无数的重担。谢慕华不禁苦笑两声,考取功名就是为了做官、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原来读书是为了黄金屋,为了颜如玉的,那他做一个贪官也就不足为奇了。只不过,就算是千年之后,那些百万人疯狂去参加的考试,不也是为了一个所谓的铁饭碗吗?
何光逢刚刚走出酒铺没几步,忽然眼前一亮,高声朝街尾喊道:“可是刘大官人回来了么?”
远远有人答道:“正是刘大官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