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水来了。”
一个白净端庄的侍女端着一盆温水走了进来,身后两个家仆,伺候着赵普把公服靴子脱了下来。今天的暴雨实在太大,虽然路上有轻轿接送,出了轿门就有家丁撑起雨伞,可赵普还是湿了半身。赵普公服一脱,里边的雪白绢衣早已被雨水打湿,黏黏的沾在身上。一旁另一名婢女,捧着一套轻薄的便袍,给赵普披上……
赵普洗了把脸,长出了口气。今天该当东京留守诸臣议事,赵普压根就没打算说话,可是卢多逊还是处处针对他。赵普本来就不是心胸宽广的人,但是如今卢多逊得势,是当朝宰执,又是奉旨留守东京,协同三司,管理十万禁军。赵普虽然贵为太子少保,但是也要忌他三分。
不过直到回到家中,赵普还是不动声色,这份隐忍的功夫就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了。如果不到一举能置卢多逊于死地的时候,赵普宁可眼睁睁的看着卢多逊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经历了三朝的赵普,要是没这点本事,又如何三落三起呢?
这几日,赵普始终觉得有些不对,赵光义讨伐太原之后,出人意料的说要北伐幽燕。赵普虽然知道北伐不妥,苦于自己刚刚重新得到赵光义的信任,况且赵光义也不是赵匡胤,可以让赵普扯着袖子不放,也不砍他的头,于是赵普就没有反对。他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赵光义还不是很信任他,朝中是他的死对头卢多逊得势。
这北伐大军一去幽燕已经快一个月了,每日军情源源不断送回东京,但是这几日很是反常,自从七月初六之后,东京留守就再也没收到幽州的军情。
“难道是北伐大军出了事?”赵普不由得担忧起来。今日东京留守大臣议事,也有人猜测是否是北伐大军遇到艰险?但是卢多逊口口声声说皇上御驾亲征,必然克敌制胜,无需多疑,就再没有人敢开口……
赵普正想得出神。老管家快步走到门前:“老爷,靠山王家大小姐前来拜见老爷!”
赵普一听,这大小姐可不就是呼延赤金?这位大小姐不爱针线爱刀剑,偏偏呼延赞这个大老粗也不会教女儿,等于把她当儿子来养。虽然生的貌美如花,可满开封府的官员子弟就是没有一个敢去求婚的,呼延赤金这当儿跑来干吗?
虽然女子从军尚为礼法所不容,可呼延赞从来不管这些,呼延赤金穿件男装就敢往军营里跑。赵普熟知这些故事,料想呼延赤金应该是偷偷随着呼延赞去了幽燕。她此时前来莫非是前线有何变故?
“请他到书房相见!”赵普急忙整整便服,前往书房。
过不多时,管家引着三人来到书房门外,待得三人进了房间之后,管家知趣的关上房门,远远走开。
三人都摘下了头上斗笠,解下蓑衣,当先一人施礼道:“下官翰林学士谢慕华奉皇命,带同秉义郎杨延彬,呼延赤金参见少保大人!”
谢慕华?这名字好生,翰林学士已经是正三品的官员,可是赵普想遍东京三品官员也不知道谢慕华这个名字。难道是皇上在出征北汉幽燕之时遇到的人才,刚刚提拔起来的?赵普心里疑惑,但是既然是呼延赤金领来的人,料想假不了。当下微微一笑,说道:“谢学士不必多礼,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谢慕华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七月初六,辽军大举来援。我军与辽军在高粱河激战,战至黄昏,辽国新任北院大王耶律休哥忽然领军从侧翼偷袭,我军战败……皇上殉国……楚王赵德崇殉国……齐王赵廷美被俘,诸位大臣以为国不可一日无君,在涿州拥立武功郡王正位为帝!”
谢慕华偷偷看着赵普的脸色,只见赵普不敢相信似的,瞪大着眼睛看着呼延赤金。只见呼延赤金点了点头,赵普顿时面色呆滞,双目无神,似乎强忍悲痛,终于放声痛哭起来,跪倒在地,朝向北方,以首顿地,哭喊道:“皇上啊……皇上,是微臣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