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以宗捻着胡子微微笑道:“不然。这世间的富商巨贾,获利百万也同样能够安危无恙,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有靠山。贤侄要想让这技艺得见天日,必须找到一个足够大的靠山来荫护你,这个靠山,你现在有吗?”
郝彤插话道:“伯父,这张都司难道不能算是我们的靠山吗?咱们造望远镜,可不就是仗着他荫护的?”
郝以宗道:“咱们造望远镜,不过是2万两银子的造价,其中的利润几何,外人一时还看不清。加之这望远镜纯粹是军中订货,银子是从南京兵部那边付过来的,所以还不太招人垂涎。若是这冶炼高猛钢之法传出去了,眼红之人可就不是一个两个了,届时张都司怕也荫护我们不得呢。”
苏昊点点头道:“伯父所言有理,实在是小侄过于幼稚了。望远镜的事情,张都司所以照顾我们,只是有求于小侄。若是再有其他的事情,恐怕张都司也懒得出手相助的。”
郝以宗道:“说起张都司,老夫倒想起一件事来。张都司提拔了你,又许了200部望远镜的采买,你还没有谢过他呢。如今,既然咱们炼出了这高猛钢,你何不献一柄上好的钢刀给张都司,以表谢意?”
“伯父,这柄刀可是你早就许给我的,我可不愿让苏百户拿去送礼。”郝彤闻言,连忙抱紧了怀里的刀,生怕郝以宗把它拿走。
郝以宗笑道:“三儿说哪里话,伯父许给你的东西,怎么会拿回来呢?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再冶一炉钢,好好地打造几柄钢刀,一柄送给你那个叫邓奎的兄弟,一柄让苏贤侄献给张都司。我想那张都司是军中武人,定然是非常喜爱这好兵器的。”
“嗯,那就麻烦郝伯父了。”苏昊说道。从他内心来说,对于这种给上司送礼的行为是非常厌恶的,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如果不随波逐流,恐怕日后就要寸步难行了。
还是要想办法当官啊,苏昊在心里暗暗地想道,哪怕只是想让自己的知识能够造福于民,自己也必须去谋一个更好的出身。待到训练斥候的事情结束之后,自己是不是要赶紧辞掉军职,到书院去好好读几天书,然后去考个举人、进士啥的?想到要花几年甚至十几年时间去学四书五经、写八股文章,苏昊就忍不住郁闷了。
与郝以宗、郝青父子又交流了一番冶炼高锰钢的技术之后,苏昊便告辞回家了。郝彤也谢绝了郝以宗要留他吃饭的好意,兴冲冲地捧着钢刀回勘舆营去了。这天晚上,郝彤与邓奎轮番拿着那柄钢刀在营中砍树过瘾,以至于第二天一早,士卒们发现营房四周的树木伤痕累累,还以为是闹鬼了,这等丑事自不必多提了。
按着军规来说,如果没有什么理由,苏昊这个百户是必须在自己的军营中过夜的。但在明朝后期,大明军队纪律松驰,内地的卫所更是没什么纪律可言,谁也不会去查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再说苏昊这个百户所本来就是为了训练斥候而临时设立的,上面有江西都司和南昌卫的人罩着,作为直接上司的小港千户所自然不会没事找事,去挑苏昊的毛病。这样一来,苏昊跑回家过夜,也就没人干涉了。
苏昊在家住了一夜,听取了陆秀儿关于煤窑收支盈利情况的汇报,又听取了苏小虎关于到南昌去推销蜂窝煤情况的报告。这种采煤、卖煤的生意,利润还没有大到引起高官、衙内们眼红的地步,所以目前还没什么麻烦。陆秀儿说到煤窑已经挣了几百两银子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让苏昊在心里很是不屑了一番。
苏小虎去南昌推销蜂窝煤的情况比较顺利,这蜂窝煤的模子和煤炉都是由苏昊提出思路、由炉匠吴达设计开发出来的。蜂窝煤的使用比普通煤炉要容易,炉火也更旺,所以一经推出,就受到了一些富裕家庭的青睐。由于丰城的市场太小,苏小虎带了几个人前往南昌,开设了几家专卖蜂窝煤和炉子的商号,生意非常火爆。
这个青年农民,在乡下的时候木木讷讷的,只知种地出力。自从当了苏氏商行的二掌柜之后,做生意的潜能居然被激发出来了。苏昊听苏小虎说起生意经的时候,头头是道,真让人不禁刮目相看了。
次日一早,苏昊穿戴整齐,前往县衙去拜见韩文,他毕竟还有一个师爷的头衔,需要时不时地向知县请示一下工作。
还没走进县衙,苏昊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门口守门的衙役脸色凝重,像是有什么重大事情一般。走进县衙大门,平常在院子里晃来晃去串门聊天的那些吏役都看不见了,一个个全躲在自己的廨舍里,装模作样地办着公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