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额图一屁股坐了,端起茶喝了一口,说道:“南京的事先不说它,北京的事还缠不清呢!告诉你们,李光地进上书房的事儿,只怕是难——本来好端端的一件事,让明珠这活宝插进一脚,半路里杀出个李秀琴母子来!皇上这会正恼着呢,唉,失算,真是失算,天晓得这李秀琴母子是怎么在顺天府递的状子,顺天府也是不晓事,这等大事竟然给直接奏了上去,胡闹!我看他李国华这官是不想当了!”言毕叹口气道:“早知李光地有这么摊烂事,就不该保他的,让兆铭进书房也行啊。”
听了他这话,一个中年文士眼神一动,幽幽说道:“兆铭何德何能,哪里能入南书房呢,再说中堂在朝里并不缺人,怕的是圣眷不隆,就难办了。皇上若不听明珠他们蛊惑,不另立太子,中堂就能立于不败之地。若是听了明珠他们的蛊惑,怕事情就棘手了。”
索额图闻言笑道:“换太子那还不至于吧。日前吏部拟我袭一等公位,皇上已经照允。你们等着瞧,我还是要比明珠强点儿。”说话间酒菜已经上来,索额图命小厮们回避了,便请四人入座边吃边谈。
第045章 明争暗斗
席间三保等人端起酒杯恭贺索额图荣袭一等公,这一等公可是大清对于异姓臣子最大的封爵,超品之尊,现在索相晋为一等公,这无疑在朝中地位又稳固了一步,比起明珠来,可是高了不少,实在是值得庆贺的一件大事。
厅内这四人除了三保外,另三人分别是刑部侍郎都克简,吏部侍郎候文道,还有一个中年文士便是索额图的心腹幕僚袁世杰,此人字兆铭。少年之时便有“神童”之称,十六岁就在顺天府主持的乡试中取得举人功名,如此年少就能考取举人实属罕见,与前明杨廷和倒是有一比,所以当时轰动了整个北直隶,成为街谈巷议的热资。然而袁世杰后来接连考了三次进士,却都名落孙山,榜上无名,心灰意冷之下便再也不涉足科场。
因其家境颇为贫寒,为谋生活便经人介绍到了索额图府中做了西席。索额图见他才思敏捷,举止有度,便起了爱才之心,将他从府中西席子转为自己的幕僚,替他处理一些不是很重要的公文。袁世杰得此机会,深知自己只要紧紧攀上索额图这棵大树,就算不走科举之路,将来也能混个一官半职,因此处理公文十分卖力,举措答辞都很得体,偶尔还向索额图提出自己对于那些公文的一些见解,每次都甚合索额图之意。时日久了,索额图见其的确是个人才,便将其纳入自己的核心幕僚范围中,刻意栽培与他,袁世杰也不负他的期望,竭尽所能为其办事,隐隐成为索府中的头号军师,现在身上也有了从五品的官身,在翰林院谋了个侍读的缺。
索额图也很高兴,大扫先前因李光地之事而在心头产生的烦躁,对众人的劝酒也是来者不拒,皆是一口干了,谈天说地的好不热闹。正聊着索相这一等公吏部何日报请皇上批准时,却见刑部侍郎都克简突然停了筷子,犹犹豫豫的小声说了句:“下官突然想起康熙八年的事,那时鳌拜中堂也是头一天晋封一等公,第二天便让皇上在毓庆宫拿了……”说完一脸担忧的看着索额图,候文道和三保听了也是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全怔在了那里。
都克简的话让索额图心里不禁打了个寒战,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随而强颜一笑,道:“鳌拜欺君枉上,欺万岁爷年少,万岁爷拿了他也是他罪有应得,如何能与本相相提并论!”
“那是当然,鳌拜那个罪臣岂能和索相相提,下官失言了。”都克简也知道自己这话冒失了,见席间气氛都被自己这莽撞的话给打破了,忙讪笑一声端起酒杯“咕噜”一口,赔笑道:“该罚……该罚……”
袁世杰将酒杯撰在手中捏了又捏,开口说道:“万岁爷英明天断,深不可测,但万无猜忌索相之理。不过……”
“不过什么?兆铭快说。”索额图嘴上那么说,心里却真是有点怕的,见袁世杰有什么话不好出口,当下又是一个寒战。
袁世杰抬眼看着索额图,斟酌道:“但眼下皇上那边到底是什么意思,却真是难说得很。就拿李光地这事来说吧,就算他真有抛弃骨肉之事,皇上恼他是罪有应得,可高士奇结交近侍也是真,可皇上为什么到现在也不处罚高士奇?”
“不错,李光地是咱们的人,高士奇是明珠的人,皇上不可能不知晓,现在罚了李光地,却对高士奇结交近侍的事不作处置,这摆明了是偏心嘛!”都克简十分不满的将筷子“叭”的一声拍在桌上,嘴撅得鼓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