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部下看着自己焦急的眼神,赵强脑中闪过百般念头,跑还是不跑?如果现在跑,肯定能冲出城,毕竟城门口的清兵还没有得到命令关闭城门,然而如果现在就跑的话,那里面的德丘他们肯定是没法出来了,自己也将无法拿到路引入关。一时之间,赵强也是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是走还是留。
葛飞虎他们见赵强不作声,几人也不敢说话,一边警惕的瞄着门内,一边散到马匹旁,只待大帅说声走,就立即上马冲出城去。
郭木尔为什么会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他是故意这么做,好进去搬兵来抓我还是想放我一马呢?想到郭木尔方才的神情,赵强突然一个激灵,想到一事,这郭木尔可是帮着自己套过吉林的运粮船队的,事后还出谋让自己去抢江东二十四屯,这两件事无论哪件泄露出来,他郭木尔的脑袋都得掉。瞅他方才见到自己时的神情,分明是十分恐慌,典型的做贼心虚样,这说明什么?说明他郭木尔怕我!
对,不错!郭木尔怕我!他怕我会供出他,怕我会连累他掉脑袋,所以为了他自己脑袋着想,他是不可能命令都统衙门的兵来抓我的!
赵强越想越肯定,此地是宁古塔都统衙门,不是他郭木尔的佐领府,所以一旦自己被都统衙门的兵抓获,那一切可就由不得他郭木尔了。一旦自己招出郭木尔帮着干的事,他郭木尔就得把脖子洗干净等着挨刀。所以郭木尔现在的表现只能用一个理由来解释,那就是他巴不得赵强赶紧离开宁古塔,离得越远越好。
想清楚郭木尔为何要装作不认识自己慌张就走的原因后,赵强大出一口气,脑子也静了下来,心定下来后,才觉着后背有些凉飕飕的,这才意识到因为方才太紧张,结果大冷天的倒出了一身冷汗。
“大帅,是走是留,请大帅速作决断!”
葛飞虎听见衙门里闹哄哄的,担心那清将正在调兵,又见赵强迟迟不发话,心里是急得不得了,德丘等人的性命自然是不能跟大帅性命相比,情急之下便要推赵强上马。刚伸手要扶大帅上马,却听大帅低声喝了一句:
“不忙!”
挥手制止葛飞虎后,赵强冷静的看了一眼都统衙门里面,示意正要上马的护卫们不要着急,都待在原地别动,然而镇定的对他们说道:“咱们不走,就留在这里等德丘他们。”
闻听赵强不走,葛飞虎有些急了,身为大帅的卫队长,自是以大帅安危为第一要务,现在眼看大帅身陷险地,他如何能镇定得了。葛飞虎不是吴军旧部出身,其祖先是大明朝的卫卒,自关宁军占了雅斯克后,他便与众多同为明军后裔的汉民来投关宁军。因其祖先行伍出身,其自幼便习武,成年之后能力举百斤,曾只身猎杀过黑熊,端的是悍勇无比。投军后更是屡立战功,一月之内便从下士晋为小旗军官,尔后被上司看中,推荐给大帅,其后蒙大帅看重,授予卫队长一职。葛飞虎与众多投关宁军的汉民一样,都是想随着关宁军有朝一日能够杀回故国,将祖先的骸骨葬回故乡。
作为失去故国沦为异乡客的一员,葛飞虎与那些明军后裔们盼望回到故国的心情一点也不亚于吴军旧部们。他们虽在这极寒之地生活了百余年,却是从未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乡,而是切实体会了一番亡国的滋味。每当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对他们叙说故乡的时候,这些汉民的鼻子都是酸的。
落叶归根,人老了都是想回到家乡的,可是一代又一代的卫卒后代却是终其一生也难以再见故国,再也听不到那熟悉的乡音,看不到那熟悉的乡土。这种孤悬在外的痛苦从曾祖父的身上传递到祖父身上,又众祖父身上传递到父亲身上,然后又从父亲身上传递到自己身上,再然后……难道还要让这种思乡之苦传递到自己的子孙身上吗……不,绝对不能!关内!家乡!汉人的土地!葛飞虎发誓,这辈子无论如何也要回到关内,鞑子不让他们回去,他们就杀回去!哪怕死,也要死在父亲所说的那条长满柳树的小河边……
而能不能实现祖宗遗愿回到故乡,就要看关宁军能不能挥师南下入关,而这一切又都系于关宁军大帅赵强一人之身,所以葛飞虎是绝对不愿赵强身处险地的,他必须劝说大帅离开,否则他再也看不到那条长满柳树的小河。
“大帅,此地不能留,那清将认得大帅!……”葛飞虎苦苦的劝说着,身为下属,他不能决定大帅的去留,但身为卫队长,他必须履行自己的职责。
“本帅料他郭木尔也没那个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