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页

恶奴[校对版] 傲骨铁心 2339 字 2023-03-16

顿时,木栅后面的火铳炒黄豆一般打响,一时间所有嘈杂和喧闹,全被这火铳的爆响掩盖住。黑色的烟雾也迅速升腾在整个木栅上空,让人无法看清浓烟下发生了什么。浓烟散后,所有人都看到木栅前面已经倒下一百多具尸体,但其他的民夫和百姓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他们继续往前冲着。

距离木栅差不多也就是二十步的时候,罗刹人的火铳再次打响,各族百姓们一片片的倒下,但倒下一个,后面的人并没有被吓退或者是躲避,反倒是继续的向前冲去。

罗刹人的火铳不能连发,打完一次就要停下来装药重新点燃,所以在他们枪响过后,千万不能停,必须继续往前冲,唯有如此,才能顺利的冲进去。这是进攻前赵强让贺满川派人反复对这些充当“枪灰”的民夫和百姓们强调的,也许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不到二十米的距离,冲锋的各族百姓集中在一个位面上,人群密度太大,木栅后面的俄军火铳兵真正是做到了弹无虚发。可冲锋的民夫和各族百姓们无所畏惧,甚至有被火铳击伤的,行动稍微迟缓,就被身后的人推倒在地,后面的人就从他的身体上踏了过去。没有人想死,离罗刹人的木栅还有一小段路了,只要冲过去,关宁军的骑兵就会压上来,到时就赢了。活下去的念头让他们忘记害怕,忘记罗刹人的火铳是多么厉害,他们只知道只要突破这最后十几米的距离,他们就能看到亲人了。

或许是因为方才的人太拥挤,火铳的杀伤,反倒是让前面留出空间。俄国人前后竖立起三排木栅,每排后面都有一百多名的火铳兵。这些俄军火枪手都是总督府卫队,与其他据点的俄军不同,他们都是正规军役人员,受过艰苦和正规的训练。在极有纪律和规律的生活中,他们除了训练还是训练,所以每个人的战技动作都十分熟练,装填火药,点火发射几乎成了卫队士兵们身体的一种本能。

第028章 杜吉根思克会战(二十八)

没被打死的民夫和百姓们还在继续往前冲着,在他们的身后,无数的老人孩子和妇女在嚎啕大哭,因为他们看到了自己的儿子、父亲、丈夫的尸体倒在地上。亲人的离去让他们的神经瞬间崩溃,有的当场呆立在那,一动不动的站在那,任凭铳子在身边射过,;有的却是擦干眼泪,仇恨的看着前方木栅后的罗刹人或者是恶毒的望一眼后面的关宁军,然后一声不吭的从地上捡起亲人留下的兵器,加入到继续冲锋的人群当中。

罗刹人的三次火铳发射给冲锋的民夫和各族百姓造成了巨大死伤,同样,夹在人群当中的俄国人也不会因为铳子长眼而幸免于难,差不多有一半的俄国男子被打死,也有几个女人也挨到了铳子,其中一个女人手中抱的就是她刚满月的孩子。人死得多了,心中的恐惧也淡淡的退却了,麻木感充斥所有人的心中,他们浑然忘记自己要做什么,只是那么机械的往前冲着,甚至举在手里的兵器从头到尾就保持着一个姿势,笔挺挺的,纹丝不动。

死亡不再那么可怕了,原来人离开这个世界是那么的快,那么的无声无息,甚至都没叫出一声疼痛就闭上了眼睛。冲锋的人群里,至少有一半人此时心中所想的只是让自己也快点死吧,这种痛苦和折磨实在不是人可以忍受的,他们恨自己、恨关宁军、恨罗刹人、恨这个世上的所有人,恨老天爷,为什么要把我们卷入到这场本不相干的战争中呢?!为什么让我们充当这场战争的受害者呢!

赵强亲眼见到一个达斡尔妇女牵着孩子趴在一具倒地的男尸上凄惨的哭泣着,然后突然抓起男尸手中的短刀刺向身边的孩子,在孩子惊恐难以置信的眼神中,达斡尔女人将短刀刺进了自己的胸膛。临死的时候,她的手紧紧抓住自己的丈夫,抓住自己的孩子,一家三口就那么静静的躺在那里……静静的躺在那里……

“罪孽,罪孽!”

赵强不忍再看,难过的将头转了过去,刘德也看到赵强所看,对于大帅的痛苦他深有体会,这当却也不知说什么,安慰吧,这场人间惨剧是大帅亲手制造的,不安慰吧,又好像显得自己太过冷血,一时不是滋味的站在那里,久久无语。

在木栅前面的尸体堆之中,有几个人挣扎着从下面爬了出来。这几个人浑身上下几乎都变成红色,整个人好像是血人一般。阿蛮是一个幸运者,或者说是不幸者,他在地面上蠕动着,刚才罗刹人的火铳打到了他的大腿上,上身虽没太大事,但腿却是不行了,他再也无法站起身来。阿蛮明显不想死,他不想就这么死去,因为他的阿妈还在等着他带着猎物回家。

阿妈,阿妈……阿蛮的嘴里不断嘟哝着,在地面上缓缓的爬行,手指狠狠的抓着泥土,好像要把这地皮翻过来一样。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身上也越来越冷,但是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那木栅栏,他意志坚定地朝着栅栏爬去,地面上流下了一道红色的拖痕,越来越长……如果这一刻有谁能看清他的脑海所想,就会看到阿蛮的脑海中印着一张布满皱纹,无比慈祥的锡伯老妇的脸。

那些受了轻伤并不影响站起来的民夫,也吃力的从地上站起低头捡起兵器,有的人拿到了是刀剑,可有的人只是摸起了块石头,就又跌跌撞撞的朝着木栅那边冲了过去。身边的人能听见他们嘴中发出的“嗬……嗬……”的喊声,他们的嗓子早已经嘶哑,却还在呐喊着冲锋,他们跑地踉踉跄跄,但奔跑的方向却一点也没有改变。

不知道是谁唱起了族内的山歌,没想到他这么一唱,周围的人也跟着此起彼伏的唱了起来,歌声是以不同的声音发出的,有索伦歌、有达斡尔歌、也有鄂温克歌,甚至还有俄罗斯的歌,歌声越演越烈,仿佛要压住那砰砰的枪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