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面如红枣,份外傲然:“子邑糊涂战事在人而不在器也,昔年我军平先零、灭黄巾、击韩遂、剿黑山,横扫羌胡、匈奴,百战百胜,何曾仰赖过马镫之力?”
“……”胡封暗地里撇撇嘴,话是这样说没错,可百战百胜也是有区别的,马镫无疑会让胜利来得更加辉煌,己方损失也可大幅降低,这个问题不是重点所在,胡封无意与关羽争辩。
关羽手捻胡须,继续言道:“我军不比他人,深知马镫明细,日常训武步卒,便有意加强其对抗骑兵之能。且霸水岸边土质松软,敌骑不能近,我方无虑侧翼,只需正面挡住对方即可,料来以高校尉手段高超,麾下士卒精猛,必能无恙。”
“关将军所言有理……”随后其他将领也加入到讨论中来,彼此交流意见、对策,盖俊始终不置一词,他的注意力逐渐转移向左翼,中路和右路皆已取胜,正在紧密布阵,以待大敌,高顺、高览皆为百战名将,士卒也是精挑细选的精锐,无须他担忧,倒是左翼尚处于激斗之中,纵使有高顺中军相助,局势依旧未见明朗,令他稍稍挂心。
“都尉……”
身旁卫士的呼唤把马超惊醒,他最后望一眼前方烟尘弥漫,铁骑成群,毫不犹豫,立刻丢弃手中沾满鲜血的大铁矟,掉头而返。马超喜欢身先士卒不假,可身先士卒也要分情况,配备了马镫的骑兵冲击力他最清楚不过,此刻留在前线,和自杀无异。他还没有活够,自然是走为上策。
马超提刀穿梭于战阵间,眼见士卒乱成一团,剑眉不由蹙起,却也是无可奈何,便是平日间校场,把杂乱无章的士卒重新组织起来,也非一件容易之事,何况是真刀真枪的沙场。
随着大地震动幅度不断加大,盖军诸司马、军侯们脸上越发焦急起来,为了使麾下兵卒尽快就位列阵,呵斥谩骂、拳打脚踢、挥鞭扬刀……使用一切能够想到的手段。
“混账抖抖抖,抖你母亲的抖再抖老子砍了你”伴随着怒吼声,一名身材矮壮,脸颈带疤的军司马“锵”地拔出腰间佩刀,对着身前明显还是少年的弩士恶狠狠道。敌骑渐近,弩士本就紧张得要死,进弩不行,被上官一吓,手抖得更厉害了。
“废物、废物胆怯之徒,留之何用?”军司马怒极,举刀便剁了过去。刀身在日光的照射下闪发出幽幽的光,晃得弩士脸色死一般的苍白,手中弩、箭纷纷落到地上,全然不知。
眼见白刃临头,一只长臂突然斜插进来,按住军司马的手,不令长刀落下。看着停留于头顶数寸的刀子,年轻的弩士尚来不及庆幸,只觉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
“老子杀自己的兵,谁他娘的敢阻拦?”军司马倒也不是真的要对弩士下死手,只是见弩士颤抖不停,故意以刀相吓,强逼其冷静下来。不过这时有不开眼的站出来阻拦,就惹得他颇有些心气不顺了。军司马正欲发怒,忽觉阴影笼罩全身,待仔细瞧清来人,脑子登时一醒,眼前的人是一位少年将军,其身量甚高,姿容雄壮,身罩精甲,头顶大盔,脸上虽沾血痕,却是不减半分神采,反倒更添几许英武。
军司马的千石官位是他一刀一刀砍出来的,混迹盖军少说四五载矣,岂能不识眼前之人,立刻把溜到嘴边的詈语生生憋回了肚里,收起长刀,口中称道:“麾下见过都尉……”
马超冲军司马点点头,旋而看向地上的弩士,此人年纪和他差不多大,却是又矮又黑又瘦,颇有几分猥琐,马超顿了一下,还是上前扣住其肩膀,提将起来。
“都、都尉……”弩士畏畏缩缩地道。站在马超面前,少年弩士肩上仿佛有千斤之担,压得他直不起身来。
“……”马超不言,弯下腰拾起弩箭,搭箭、进弩、上弦,速度谈不上快速,却异常熟练,最后把它交到弩士手里。
临走前,马超想了想说道:“战场上,不是你杀死敌人,便是敌人杀死你,你能够依靠的,除了身旁的同袍,就只有手中的兵器了。拿紧它,莫要再掉了……”面对一个素不相识,又微不足道的小卒,以马超的身份、地位,完全没有必要多费口舌,也许是感慨两人年纪相仿佛,境遇则有天地之别,所以才说了这么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