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可以肯定的一点是,绝不能让董旻逃跑,所谓逃跑,以万岁坞以西为界。万岁坞不仅囤积着大笔的钱粮,不远处的陈仓、雍县一线,驻扎有董军两万精锐士卒,主将乃是董卓麾下第一猛将樊稠。双方一旦合流,长安朝廷短期内恐怕拿他们没辙。而等董旻缓过气来,联络弘农董越、河东牛辅,三箭齐,长安朝廷就危险了。
其二,也不能让董旻攻城,徐荣并不了解长安文武目前掌握了多少实力,但想也知道,他们刚刚除掉董卓,士卒未附,急攻下,说不定会有董卓余党开门献降。
徐荣稍稍整理一下语言,缓缓说道:“大军卒闻董公为奸僚所弑,心中不免惶惶,此时攻城,无济于事,徒增伤亡而已。”
“……”董旻脸色阴晴不定。
“亦不可走,将军为董公胞弟,走则其势难返,亦为诸将看轻。更兼西凉韩遂在背,虎视眈眈。届时,前后皆有顽敌,困守方寸之间,吾等死无葬身之地矣。”
“……”董旻面色又是一变。徐荣所说一点不假,他若退出京兆,不仅将陷入两面受敌的困境,同时也等于向外界宣布,他退出董卓继承人的行列。
“董公子嗣皆幼,能领袖群英诸豪者,舍将军其谁?依麾下之见,不若率兵回营,监视长安,逼其等困守孤城,同时书召牛(辅)中郎、董(越)中郎、段(煨)中郎率兵勤王,为太师复仇。到时大军云集,牧马长安,将军登高一呼,诸将影从,士卒效死,一战破城,诛杀奸宄,护佑天子,进而继太师之位,声势不下董公。”
徐荣言语毫无迟疑,如水银泻地,一气呵成。董旻听得怔住,旋即,怦然心动,一时间连兄长的死都忘记了。从小到大,董旻一直生活在董卓的阴影里,为脱离其羽翼,他努力了大半辈子,从未成功。年过半百后,心思转淡,变得安于现状,只是心里,总有那么一点不甘。如今听徐荣的意思,自己似乎有和兄长平起平坐的机会,而且,并非言之无物,成功的可能性极大……
至此,董旻彻底消除了对徐荣的杀心,视其为自己的韩信、耿弇,不仅打仗一流,而且目光深远,见解独到,世之奇才也。董旻心情激动下,一把拉住徐荣的手,以从未有过的郑重表情一字一句道:“子盛,异日我若得太师之位,必封你为将军,总领天下兵马。”
徐荣笑而称谢,笑得意味深长……
董旻最后瞭望一眼长安方向,下令后军变前军,打道回营。
天空阴霾而昏暗,眼看即将天黑,皇甫嵩负手站在长安西门楼上,炯炯双目下,漂浮着一团扁平的漆黑,为筹划除董,他已经两天一夜没合过眼。
半晌,士卒来报董旻大军掉头回返,皇甫嵩闻言剑眉轻蹙,看不出是喜是忧。
董旻撤走,当是得知董卓已死的消息,只是不知,他是撤往何地?若是放弃大营,退回万岁坞,便有些棘手了。
皇甫嵩静静陷入沉思,不知过了多久,皇甫祚登上城楼,行至皇甫嵩身侧,轻声呼唤道:“父亲……”
“何事?”皇甫嵩惊醒,望向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