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和连眼如铜铃,须皆张,高声咆哮,就像一头愤怒的狮子。
置鞬落罗道:“如你耳中听到的,我说的全是实情。”
和连叫骂道:“两万前锋被数千汉军打败,日律推演、宴荔游死了?我是不是在做梦。大鲜卑的勇武呢?大鲜卑的精神呢?我父王檀石槐会在天上气得睁开眼。废物一群废物,丢尽了大鲜卑的脸。”
置鞬落罗一脸不悦之色,那加目光阴鸷,被一个鲜卑名义上的大王当众呵斥,让他们这些西部鲜卑大人的脸往哪放?其他鲜卑大人没有嘲笑两人,也没空理会和连的咆哮,他们对未来充满了担忧,毫无疑问,汉军比预想中要强得多。他们虽然没有深入北地,却也抢了不少东西,是不是就此返回?
“果然,落雕长史不是好惹的。”屠各族领们暗暗勾通,打定主意一旦鲜卑不支,他们就跑,需要的话,便给鲜卑一刀,向汉人买好,做这种事他们驾轻就熟。
和连胸膛拉风箱似的气喘,察觉到周围异样的气氛,深深呼吸,平息怒气,指着落居道:“你去带领五千亲卫军,把汉军给我全部杀光。”
落居四十余岁,身长八尺,虎背熊腰,脸如黑炭,目光有若雄鹰般锐利,他是檀石槐两万王庭亲卫军的领,骁勇无敌,闻名草原,就因为他的存在,鲜卑才会默认和连大王的身份。和连派他出阵,正是要借助他的勇武压下不详的气氛。
落居马上躬身,口称遵命,鹰眼扫视,诸鲜卑大人神色皆是有些不自然。落居嘴角抽了抽,策马行出,拔刀出鞘,奋声喝道:“让汉军看看真正的鲜卑勇士。”
“大鲜卑、大鲜卑……”五千王庭亲卫军扬声呼喝。所谓王庭亲卫军,顾名思义,檀石槐经过数十年精心挑选的精锐之师,这个挑选,并非看谁身板好,那是一仗一仗打出来的,东面的夫余,西面的乌孙,北面的丁零,南面的汉国,都没少吃它的苦头。
鲜卑五千骑脱阵而出,清一色铁札甲,暖阳照射下,精光耀眼,气势雄浑。
车儿皱眉道:“这是鲜卑的精锐。咱们已经连战数场,筋疲力尽,讨不到好的,撤吧。”
庞德摇了摇头道:“不战而退,鲜卑必会士气复振,一泻而下,那些未逃远的百姓……”
杨阿若低头看了看草草包扎的右臂,又回头望去,两千余汉军脸上满是动摇。他们不是战争机器,而是有着丰富情感的人,此时此景,他们既想为同胞报仇,又觉得势不可为,心里矛盾丛丛。
杨阿若缓缓开口道:“来时大家都看到了,泥水河上的惨状,我们一旦退了,数以万计逃亡中的百姓就会落在鲜卑人的刀下。哪怕仅仅拖延一刻钟,也会变相拯救无数百姓……”
汉军面面相觑,他们何尝不知这点,可是……
“你们可能很多人都知道,我杨丰早年游侠,每天争衡于街头巷尾,浑浑噩噩过着刀头添血的日子,从不想为何打架,只觉得痛快就够了。后来我加入汉军,追随盖射虎东征西讨,我认为打仗和打架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人更多而已。这期间我学会了认字,学会了读书,记得战国屈原诗中有这么一句话,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是说为了心中所想,死九次都不后悔。现在,我愿意为了更多百姓保全性命而奋身一战。敢战者随我上——”话语即落,杨阿若飞马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