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儿说得是。”盖俊稍稍振作,犹然不乐。
蔡琬接过书信匆匆看罢,明眸闪烁,道:“夫君素善用兵,威震边地,羌胡乐相从,韩贼未必敢与夫君抗衡,我担心的是扶风耿阀……”扶风耿氏一族自耿弇起成为东汉名门,百余年来数百石县令郡丞以上者有若天上繁星,便是当今,在朝为官者十数人,地方为官吏者更在百数,换句话说,只要大汉帝国不倒耿氏就永远是名门望族。
盖俊听罢剑眉锁起:“琬儿之意是……”
蔡琬蹙起黛眉,一脸担忧道:“因粮秣之事,夫君与耿使君不睦,天下皆知,而今耿使君败亡,恐扶风耿氏不会善罢甘休,许还会将战败的责任推卸到夫君身上。”
盖俊脑子不慢,只是心念陈彪之死,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一经蔡琬提醒,立刻想通关节,不过想通是想通了,却不服气,气急而笑道:“耿鄙夸夸其谈,赵括之辈,其败在自身,与我何干?”
“……”
凉州六郡汉胡数万大军大败,刺史耿鄙身死的消息传出,京都震怖。去年末凉州叛军退回金城老巢,击溃周慎五路大军,看似强悍,实则困兽犹斗而已,今年年中汉阳、陇西相继传来大捷,更使朝堂公卿相信平定叛贼就在眼前,谁曾想……
韩遂杀边章、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人,整合叛军,后逼降陇西太守,再杀凉州刺史耿鄙,进而兵逼汉阳,几乎没费什么刀兵就扭转了凉州局势。要知道汉阳此时兵力空虚,一旦陷落,叛军就会一泻而下,再次杀进右扶风,重蹈去年覆辙。去年大汉国西疆兵力空虚才被叛军钻了空子,今年则截然不同,韩遂犹能做到这一步,什么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就是,朝臣们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位西疆名士的惊人手段。
与此同时,朝堂上开始流传对盖俊不利的舆论,这股舆论认为,本来耿鄙是要进军金城郡,直捣叛军老巢,正是因为盖俊不肯出粮,汉军迟迟无法开动,给了韩遂足够的时间整合内部,遂致凉州崩坏。更有耿氏之人诛心的说:“盖子英收拢羌胡数十万,屯田养顾,对刺史的命令置若罔闻,他想干什么?是不是想割据一方?”
盖勋、马日磾忧心忡忡,皆长信,以从未有过的严厉语气申斥盖俊,看得盖俊直皱眉头。几日后,诏书下达,同样不是什么好话,最后命令他立刻派兵增援汉阳。
“靠,增援,增多少?一万?两万?对方可是有十几万人马……”盖俊一边心里破口大骂,一边抽调羌胡、屯田兵,并射虎、落雕二营,合计步骑两万,由破贼中郎将盖胤统领,赶往汉阳救援。
北地郡北方千余里外,大草原。
冬天的草原,没有苍凉与萧瑟,暖阳普照,大地无风,如春天般温暖。茫茫原野,金光闪闪,初见下,让人以为这不是枯草,而是成熟的麦稻。
莽莽大山旁一条羊肠道,忽然行出数百胡族骑士,一排又一排井然有序。一个时辰,整整一个时辰过去了,人还在不断冒出来……
和连在众多的侍卫拥簇下走出大山,他年约三旬,身躯高大健壮,肤色微黑,浓眉大眼,在鲜卑族里无疑算得上好卖相。无疑,这副好卖相继承自他的父亲鲜卑大王檀石槐。
微风拂过,眼见草浪起伏,一片金光,无边无涯,和连心胸不由为之一舒,张臂喊道:“啊啊啊啊啊……六年了六年了汉人们,你们是不是开始怀念大鲜卑的战刀……”确实,自五年前鲜卑大王檀石槐病死,鲜卑已经整整六年没有再南下侵略,汉人都快忘记鲜卑长得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