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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数日,原本政令尚算畅通的关中顿时形势大变:咸阳的政令到了底下简直就是一张废纸,根本没有多少人理会,在一些靠近函谷、潼关的县治里,官员、兵丁几乎一日里逃得一干两净;派到底下去征兵、征粮的官员大多数更是一去不复返,自己都逃之夭夭了;便连咸阳之中尚有些势力的赢姓宗族、世家豪门也不禁暗地里加紧活动,准备策应扶苏入京,对胡亥、赵高的命令也是阳奉阴违起来;甚至就连老百姓们也是在家里磨刀霍霍,一则准备箪壶浆食地欢迎扶苏大军,二则打算要跟平日里鱼肉他们的那些贪官污史们算算总帐。

的确,现在是傻子都看得出来,拥有六十万精兵的扶苏踏平缺兵少将的关中已是指日之间的事情,谁能不为自己的性命和前途预作打算呢!

关中,就像一颗已经点燃了的巨大炸弹一样,随时可能爆发出毁灭一切污浊的巨大威力。

……

傍晚,咸阳城内。

街上静悄悄的,没有几个人走动,便连往日车水马龙的勾栏妓院前也是门可罗雀。整个咸阳城内冷清得几乎只剩下一些杂物在寒风中四下飞舞,看不到一丝生气,显现出一副大难临头的景象。偶尔在街面上经过的巡逻官兵也是一副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模样,更加将气氛衬显得颓丧而无奈!

赵高的丞相府内,依旧是那片高楼华厦、锦绣园林,但是来来往往的仆役们之间也都涌动着一种躁动不安的气氛,不少人精神恍惚得甚至连一些地方的灯火都忘记了点燃。

在赵高的密室里,盘膝而座的赵高、李斯、阎乐三人一脸死灰,默默无语。

原本春风得意、脸色红润的赵高根本看不出是五十岁的人,说他三十多岁想必都有人相信,但是就在章邯造反的消息传到咸阳后,短短两三天间赵高就像苍老了三十岁一样:额角鬃梢的头皮全白了,眼角也浮现出了稀密的皱纹,精神更是颓废到了极点,甚至往日阴毒得骇人的双眸也像死鱼眼一样失去了生气!

李斯则是哀莫大于心死,他的长子死于扶苏之手,次子如今更是死于章邯之手,老年绝后、白发人送黑发人带来的巨大痛苦使得本已六旬的李斯转眼间便有了迟暮之气:身形佝楼,鬃发皆白,双目无神,精神分散!

阎乐的表情则和赵高、李斯不同,他还很年轻,只有三十多岁,长得虽然有些谄媚,但也还算不赖。但此时随着靠山将要崩溃所带来的危机感,阎乐感到了一种锥心的恐惧。他知道以他平日里的罪行,扶苏不把他剁成十八块都是便宜他,所以一想到即将到来的惨剧脸上的肌肉就不禁微微颤抖,原本谄媚的双眸此时除了恐惧便再也没有其它的风彩。

赵高绝望、李斯迟暮、阎乐恐惧,这就是目前这三大奸党最真实的写照!

看着赵高、李斯默然不语,阎乐急了,哭丧着脸道:“父亲,李大人,你们到是说句话啊,那扶苏可马上就要杀过来了!”

李斯现在只觉得数十年所谋到现在一切都是空:是啊,儿子都死光了,自己也混到了即将覆没的下场,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想想日后自己将会被订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受万世唾骂,李斯就不禁一阵心惊肉跳,心丧欲死。

“还能怎样,听天由命吧!”李斯痛苦地闭上眼睛,悔不当初,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挣扎意愿,一心等死!

“父亲,我不想死啊,你快想想办法吧!”阎乐见李斯认了命,不禁吓得麻了爪,又哭求赵高。

赵高有气无力地睁着那死鱼泡似的眼睛看了一脸恐惧的阎乐,心中忽地有些厌恶平日里非常喜欢的这个‘假儿’,冷冷地道:“还能有什么办法,关中大军早已抽调一空都给了章邯,如今国内除了咸阳还有五万卫卒和虎贲军之外,再无可用之兵,只能束手待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