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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众人正商议间,陈预从沉思中收回心神,舒屈背脊,往前跨了一步,双瞳里射出眸光如电闪闪,直欲看透徐汝愚的心中所想,稍振声音,问道:“东海与江宁早有息兵之议,然而去年暮春,江宁弃之如敝履,悍然集结重兵越境侵地。今日重拾旧议,不知待到何时,江宁再度亲手撕毁?”

徐汝愚头微微一侧,邵海棠明白他有些话说不出口,站前一步,扬声厉言:“东海困彭城,助呼兰侵幽冀,有此一罪,还敢妄想江宁谨遵旧议?”说到此处,语气稍缓,“江宁此时才察明一切,知道东海困彭城之事,悉受张季道一人教唆,这才重拾前议,与东海修旧好。张季道狼子野心,我主游历北唐,他暗通消息欲害之,又出兵困彭城以助异族,致幽冀之危不能解,使江宁有丧亲之痛。张季道之恶,殊不能宽囿,我江宁永远视其为敌。”语气虽然平缓,但是其中决绝的态度不容置疑。

徐汝愚张口说道:“只要张季道不掌东海权柄,两家自然能相安无事。”

徐汝愚摆明态度,要阻张季道掌管东海权柄。

陈预心里却是一沉,要是在去年,江宁摆明这一态度,或许能阻止张季道的势力急剧扩张。不错,东海有些人会迫于江宁的压力而重新选择站到陈预这一边,只是张季道气候已成,已难压制,徐汝愚此举只是激化东海内部矛盾,使得东海无法成为江宁北面的威胁。

在此战之前,东海内部已默认这样的事实:张季道接替陈预出任东海都督,立陈预之子为东海世子。这样的安排无疑能让东海渡过眼前的危机,应付江宁的威胁。长叔寂稍稍能明白陈预的困境:允诺和议,江宁自然会网开一面,让陈预率领此间的残军返回东海,但是徐汝愚强行插手东海内部事务,阻止陈预让位给张季道,陈预返回东海惟有与张季道争权一途可走。

长叔寂忿忿不平,呼吸也急促起来,站出来厉声斥道:“犹那小儿,你非要让东海四分五裂不可?”

徐汝愚寂然片晌,长揖而礼,说道:“东海落入张季道之手,天下之害。”侧头与方肃说道:“子肃与景云留在此间,我与邵先生先回了。”

陈预望着徐汝愚转身而去的身影,却觉得有些萧索。与长叔寂所虑不同,陈预思忖:若将东海让给张季道,他还有没有容下我的气量?我若身死此间,陈族只怕无人能制衡他了。

陈敬宗的死始终梗在陈预的心头,但正如赵景云所说,摆在陈预面前只有一个选择。

元月二十四日,徐汝愚统兵渡过下阿溪不过月余,陈预被迫与之议和。

江宁要求东海势力完全退出白石;要求东海与伊氏、李氏、荀氏协力共攘外侮;江宁则打开边界,接纳流民入境。

仓促之下,双方只花了一日工夫就议定两家息兵的事宜。

次日凌晨,江宁将北面、东面的兵马调走,将有如铁箍般严实的包围圈让开一个大缺口,陈预这才确信昨日之事并非虚幻。

游哨来报:“江宁撤离之兵马皆往枋山西南而去,青竹岩、蒋家坞一带的江宁军也正与我后军脱离,并无其他异样。”

就这样结束了?陈预坐在马背上,眼里犹带着许多疑惑的望向长叔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