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季道望着从城头抬下来的陈敬宗的尸身,看着他僵在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嘴角微微抽搐,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褚文长说道:“陈将军求死一击,伊世德虽能接下,也不好受。我军攻城,伊世德如果强撑着上城,只会加重伤势;伊世德不上城来督战,彭城守军还有何士气可言?文长请督帅网开一面,从三面强攻城,迫使伊世德领兵退出彭城。”
卫叔微望着陈敬宗的尸体,暗道:你大概便是希望这样吧。目光迷离,却觉素日与诸将不善的陈敬宗有着让人难以理解的胸怀。
陈敬宗在彭城城头战亡的消息传至江宁已是两日之后。
其时三更,眉月高悬,小星若沸,凉风穿堂过宅,徐汝愚与幼黎、珏儿在溅云阁说着话,尚未歇息。
女卫进来禀报:“邵大人、屠文雍在前殿相候,彭城有紧急军情送来”
珏儿眉头微皱,说道:“彭城与江宁又有何干?”
徐汝愚说道:“请邵大人他们去梨香院,我随后就到。”拧头对珏儿说道,“你有多久不问外务了?张季道在彭城,东海十万精兵在彭城,彭城与江宁怎会没有关系?”
珏儿恍然想起来,掩唇而笑,一脸娇媚。
徐汝愚说道:“你们随我过去吧。”
邵海棠见幼黎、珏儿跟在徐汝愚身后,也不觉诧异。
徐汝愚从幽冀南归之后,幼黎便在内府安心养胎,不再辅佐政务,身上职衔却未辞去,新生儿已过毓麟之礼,幼黎再度辅佐政务,也不出人意外。徐汝愚用水如影为青凤府侍奉,多半是让她替幼黎分担烦务。
屠文雍将一张绢纸递上,其上折迹密布,显是从彭城传回来的军情原件,说道:“彭城军情:东海彭城大营于前日兵出壁垒,驱兵攻城,东海羽咋营军第二镇总制将军陈敬宗亲自随第一批攻城兵将登上城墙,死于伊世德刀下……”屠文雍抬头见徐汝愚脸色陡然间黯淡下来,声音稍稍压了压,继续说道,“两人相击,城墙崩塌约丈许,陈敬宗当场身故,推知伊世德应受重伤。其后东海攻势尤烈,彭城数度遇险,暂无虞……”说罢,退后一步,默然无语,觉得室内气息凝重许多。
邵海棠张口欲言,幼黎轻声说道:“邵先生先召诸公商议对策吧。”
徐汝愚摆摆手,说道:“我没事,文雍,速召诸公进府议事。”未待屠文雍走出精舍,忍不住悲叹一声,让人听了心酸,“在宛陵时,用万嵘为心计,陷张季道,却不料累及敬宗。”
邵海棠说道:“伊世德重伤之下,便不会有死守彭城之心,避免青州与东海之间的惨烈战事,保存两地实力。陈敬宗有求死之志,所怀甚大,陈氏一族无人能及,真汉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