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禺横目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尉潦却道:“怎的凭空矮她一辈?”
方肃笑道:“我正要求汝愚将子仲南调入骑营……”
尉潦一惊,连忙摇头说道:“骑营不要他。”生怕徐汝愚先于他点应允。
徐汝愚跟陈昂学过惊神诀,璇玑、葛静、子仲南与他有同门之谊,璇玑唤他师兄也无不当,子仲南调入骑营,尉潦却要唤这个下属将校为师叔,这脸自然丢不得,心里暗道:得想个法子让李印将他两人收在乌湖军中,最好一辈子不要在我面前出去。
许伯英与方肃素识其名,却未谋面过,此时走上前,行了一礼,说道:“江宁盼子肃久矣,今日才得一见。”
方肃在他、梅铁蕊、魏禺三人之中,只认得梅铁蕊一人,然而魏禺戎装未御,酷热天气仍穿着校尉袍,见他们并肩立在徐汝愚身侧,其余迎接的诸人又落后他们半个身位,自然也猜出他的身份,说道:“听仲道说,伯英的酒量不佳,酒品却好,让他也不忍心灌你。”又与梅铁蕊、魏禺拱手致礼。
第八章 义安战事
魏禺与蔡裕华在商南时就谋过数面,此时见了蔡裕华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并无特别亲近的意思。蔡裕华对江宁诸将的性子多有耳闻,也素知魏禺生人勿近的淡漠性子。困在船上二十余天,送上船的消息有限得很,关于江宁谈得最多的还是魏禺在普济岛上取得的大捷与即将到来的梁宝的婚礼。从去年冬天起来,直至今个初夏,歼灭近六万普济寇兵,将公良友琴逐出普济岛,基本肃清东侧海域上的海匪,将普济纳入江宁的辖境,完全解决江宁东侧的威胁。虽然说来普济一战由魏禺独统大军完成,却是徐汝愚历来对普济海匪实行压制、打击、决战的策略的最后延续,补给荒岛一战之后,江宁与普济之间的抗衡就没有什么悬念了,即将普济赢得一两次胜利,也无法扭转劣势。在魏禺统兵进入普济之时,普济岛上除了两万残寇,岛民中的青壮几乎一空。虽然岛上还有近二十万的岛民,但是多为老弱妇孺,徐汝愚未曾将普济岛民迁到陆地上,十年之后,人口自然缩减到十二万,待普济岛上的人口缩减到五万时,政事堂就开始考虑向岛上迁移人口。公良友琴穷兵黩武数十年,普济岛上的人力、物力到最后已经耗尽,完全丧失了战争潜力。
蔡裕华、蔡辉等人困在船上这些日子便听方肃、尉潦说江宁之事,方肃尚未涉足江宁,但对江宁方方面面的了解却不弱于江宁诸将,为范阳众人解说江宁诸制,让尉潦听了也不禁乍舌,只说:“陈预不用你,真是他的过失。”倒是让范阳众人明白,江宁与别家势力的抗衡早就超越了单纯的军事方面。世家宗族诸制不利于集中各方面的力量,与江宁脱胎于置县策的诸制相比,显得暮气沉沉,毫无生机。
范阳众人本来为江宁乃是新近崛起之势力尚无法与南平、呼兰等大势力抗衡而有所担忧,听方肃说来,也超脱了以前囿于世家宗族的狭隘认识,对江宁多了几分期待。待普济大捷传来,范阳众人似乎能看到日后重返范阳的情形。此时呼兰人已经截断范阳最后几座孤城之间的联系,调动仆旗步卒将范阳团团围困起来,而蔡正石统领的安阳营开始向汾郡的河内府策动,与荀家在河内府的驻军发生数次接触战,看来呼兰有些迫不及待了。
昔时范阳城外颈系红巾的少年藏在蔡裕华身后,眼神里显得心情重重,与蔡辉压抑的兴奋与期待的情绪相比,他的心绪看来更为沉重而忧郁。
徐汝愚完全不知道如何去开慰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看情形方肃他们未将老祖殡天的消息告诉他。徐汝愚曾想将这个少年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他,但要想到将由自己把从范阳传来的凶讯逐一的告诉他,心里未免有些犹豫。少年对兄嫂蔡辉与君致没有亲近之情,蔡裕华在接下来的日子没有太多闲暇,军器军械司的造场散在雍扬、溧水、江宁、泉州、海陵好几处地方,这些地方即便走一个来回,也要耗上数月的时间,也不适合将他留在蔡裕华的身边。
徐汝愚、许伯英、方肃、魏禺、尉潦、蔡裕华等人,从三水向西,往广陵而去,随行护卫增至一千人,都是青凤骑的精锐。陈预统领大军正在广陵北面的龙游城里。
除了在三水下船登陆的两千名匠师由钟籍、狄义达迁往海陵之外,其余人等则随梅铁蕊由三水径直前往江宁。一路策马西向,中途未作停顿,便是用餐也在马上草草用就。蔡裕华未在军伍中待过,虽有一身修为,等赶到广陵城时,还是觉得疲倦一阵阵的从骨骼里泛出来,倒是青凤骑的骑士未露出任何疲态,星空下目光灼灼,有着渴望战斗的凶焰。
途中为了节约马力,青凤骑的骑士们常常要下马来步行一阵,即便是跨在马上一天一夜驰疾三百里,寻常武士也会精疲力竭,青凤骑的精锐之处实让蔡裕华吃了一惊。有这么一支精锐骑营的存在,任何小股兵力想潜入江宁之前想必要三思而行。
徐汝愚一路上将长平仓驻及江宁在骑营建制上的分歧讲给方肃、蔡裕华、尉潦等人听。蔡裕华想起那个站在众人之中并不起眼的静海府守却是秘置的长平仓监都事,心里微有惊讶。江宁予人温和收敛而无侵凌逼人的气势,在诸多势力之中,表现出来的对天下的野心尚及不上割据一府一邑的中等世家,不仅对荆南的散如江沙的世家势力未露觊觎之心,便是对与江宁地界交错呲互的祝樊两族也隐忍克制。但观长平仓一事,可知徐汝愚心中有着长远的战略筹划,蔡裕华来江宁之前,最为担忧的便是徐汝愚安于东南现状,无意锐意北图,此时这种担忧完全释去,却担忧起江宁众人未必乐意将军器司校尉如此重要的职位落在他这个突然闯入江宁的外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