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义达说道:“割据江宁,粮草自然无缺,若是要争霸天下,却要未雨绸缪,不过却不是我这等小人物关心的。”
钟籍正色说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义达虽然出于田亩,然而胸中自有丘壑。我在此观潮,然而我焉会避而不见大人?范阳诸家南归江宁,大人既然迎到静海,自然不会在意多走两百里路到这里来迎。到时我会将他引见给大人,这仓中积粟之事,义达却要考虑详细了。”
狄义达别过头去,待脸上的羞愧之色掩去,方转过头来,说道:“我心中所思皆非熟虑,藏拙不及,哪敢拿出来献丑?”
钟籍却不为意,说道:“梅大人随大人一同前来,到时我将你引见给他。”
狄义达说道:“义达以为除江宁之外,可择两三处富庶且通达之地建仓,有别于府治的官仓,当直接隶属于长史府管辖。”
府治所的官仓归政事堂支度曹管辖,只有驻军所在城池设置的备粮仓归长史府管辖,如果所建之仓直属于长史府,将纯粹用于军事。
狄义达继续说道:“有水道通行天下,远千里而不觉难,选择富庶之地,仓廪易实,以军屯为根本,不害民生,武陵山以前,为江宁之纵深所在,可在东阳建仓,急调可从海路走,百万石粮草,旬月可至江宁;清江富庶田地不多,然而屯丁分布最广,可在溧水建仓,急调可从清江水道走,五日之内可至江宁;静海土地膏沃,屯丁也多,可在海陵北建仓,日后所需,海陵仓可入江水、也可入淮水,也能从海路调往各地。此三地仓,不仅积米粟,也要积刃器,仓城可另设匠户营,匠户营所出,也尽入仓中,以备他时之需。”
钟籍沉吟片晌,说道:“大人当志不止江宁,东阳仓以备急时,溧水仓以备南平,海陵仓以备北征,大人若不来海陵,我当上表,由你去江宁直呈青凤府。”
狄义达想到自己抱负终有能够施展的机会,掩不住一脸兴奋,推山拜倒,说道:“义达多谢府君栽培之恩。”
钟籍说道:“江宁素来重视民间贤才,为大人选能吏,乃是各地官佐的职责,适逢江宁选司习填各府吏事,义达支度钱粮之才,少有人能及,我有心将你留在身边,却不敢害大人之事。”
正说话间,一名小吏费力爬上废堤,隔着远便喊:“青凤将军一行人日前乘海船北上,将在三水迎接范阳诸人,请府君前往三水相会。”走到近处,将延陵城发出的信函,递到钟籍面前。
钟籍拆开一看,对狄义达说道:“大人专留出一日,要在三水会静海贤才,你与我渡海过去吧。”
狄义达望着眼前的清流,暗道:这还能唤之为海?想到就要面见东南的霸主,既兴备又有担忧,一时惶惶不安起来。
东海会战之时,钟籍以延陵帮会首的身份参与雍扬城的防守,徐汝愚出任雍扬都尉,钟籍出任延陵统制,隶属其麾下。那时只觉得他才华横溢,世人所莫及也;悲天悯人,承大儒徐行之遗风。两年前,徐汝愚从清江直下雍扬,重掌雍扬军政,行置县策,钟籍卸军权,改领静海府,那时徐汝愚身上有着凌厉让人屈服的气质。这时再见,徐汝愚已是名副其实的东南霸主,凌厉咄咄逼人的锋芒已然敛去,望之如雄山大壑,沉静而雄峙。
钟籍领着静海从民间备选的数十名,说道:“大人求贤若渴,奈何静海都是新辟之民,只怕让大人失望了。”
梅铁蕊望着挤挤挨挨站得满堂的人,吓了一跳,雍扬乃是大府,许亭易从民间察举贤才不过二十人,倒是钟籍在静海这荒僻的地方,二年时间倒能挑出五六十人来,将这三水县狭小的官衙挤得满满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