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诧然望了一眼,继续说道:“据我所知,世家坞堡里的粮仓大多是满的,旱魃且不去说它,这路边的灾民却是那些乡豪逼出忻州的。”
楼庆之微微一怔,此中道理非是他不明白,只是他本为涿邑楼氏子弟,却未必想过这样的道理,暗忖:忻州、襄州的中小世家为了抵制置县策,驱纵饥民南下,荀家也没料到这样的事情,准备不足,才使得忻州、襄州的形势一发不可收拾。
楼庆之说道:“今冬几场大雪,明天忻州、襄州山上的水源也足,就是少雨,也不会有什么大旱,倒是这流民一路南下,误了农时,四野无人耕种,数百万的流民拥在河水北岸,那里就是有些耕种,开春之时也将给破坏殆尽,哪会有什么收成?饥荒却比今年更甚。”
给徐汝愚瞬间释出的惊人气势慑住,心中惊骇难仰,心想:单提起置县策时,他却如此失仪?
置县策本意乃是结束世家割据地方的乱局,不料却成为北方在危机的根源所在。徐汝愚年初觉不妙时,曾让宜观远建议荀家在襄州、忻州两地暂缓置县,加强这两地的兵备,不料荀家未但不采纳此策,还将宜观远逐回越郡。当时尚不知何故,现在却大抵可以明白荀烛武与呼兰势力在其中作梗。
荀烛武从流民中募征十五万健勇,迂回到秦州郡河东府,数月时间又占领秦州北部要地,领荀家西略督帅,成为这场天灾的最大受益者。
经此天变,忻州、襄州两地的实力下降不止一筹,呼兰若是从雁门天险南侵,他们也是这场天灾的极大受益者。
雪粒拂面,丝丝寒意透入。
徐汝愚暗忖:荀、蔡两族都为境的聚集起来的灾民大感头疼,却忽视了忻州、襄州两地因为灾民的南涌而实力大弱的事实,对呼兰在这一路的警惕心未免不足。
徐汝愚望着茶肆中数人,不由心想:既然荀家突然间意识到此处危机,时间上还为来不来得及?
一路南下,心中让载途的流民所憾动,失魂落魄的随楼庆之等人来到北唐城下。
北唐位于汾水河谷之中,越过西山的一处陉口,就能望见山下广袤的河谷低地,汾水由北向南穿过河谷,晋水出悬瓮山泄下,百尺流水在雪地如青碧悬下,缓缓绕过北唐城而去。
北唐城外,密密麻麻一片,涌向北唐的流民都被拒城外,挤挤挨挨拥在汾水、晋水的两岸。
城门处挤满流民,人群中互相推搡践踏向城门涌去,瓮城紧闭,一队百余人的兵牟在城外大声喝斥着用枪杆抽打流民,欲将他从城门口驱赶出去,女墙内兵牟引弦搭箭,泛着寒光的箭簇直指着城楼下的流民。
站在高处,不时看见有人支持不住跌倒下来,有血从密不透风的人群脚流出来,混入黑乎乎的料泥里。
萧远骂道:“混蛋,进不了城,城外的人不是饿死就是冰死。”
楼庆之漠然说道:“城外不下十万人,如大开城门,别的地方的人都会闻讯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