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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城西侧的清江水道上,三十二艘大翼舰悬着“宣城水营”的旗帜悄悄向北航行,船后拖着的水痕泛着幽昧的光,领航的战舰前甲板上,季子衡按着剑铗,若有所思的注视着暗淡无光的水面。

昨夜清江沿岸的警戒线一时瘫痪,四千敌寇借助清江江匪的船只轻易越过北陵堡防线从清江东岸登陆潜入北岸。许照容率领一千精骑与之短兵遭遇,误以为北陵堡失陷,未能及时返回宣城,反而去了乌伦河的源头乌伦堡,使得北岸缺乏最精锐的战骑驱逐敌寇。

宣城拥有四千重兵,然而许景澄害怕亲近邵海棠的将领乘自己领兵出战之际重新控制宣城政局,又害怕贼寇乘宣城空虚强行夺城,即使贼寇不来,青焰军本寨就设在数里之外的南岸之上,重重顾虑之下,许景澄决意拥兵守城,弃城外平民不顾。

许景澄此议在宣城之中引发轩然大波。襄樊会进入溧水河谷之前本就分为樊系与非樊系两派,进入溧水河谷之后,台山民寨归附襄樊会,民寨兵力没有进行彻底的整编,使得云逸、邵锦伦等台山民寨的将领开成新的派系。北岸万余兵力主要集中在樊系与台山系将领手中,昨夜许景澄拥兵解除邵海棠职权时,倾向邵海棠的将领虽然满腹意见,但是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作为,何况邵海棠本无与许景澄争权之心。

许伯英代表青焰军来北岸,表示青焰军愿意出兵相助北岸驱逐匪寇。许景澄不加考虑的断然拒绝,使得那些投附襄樊会的民寨将领对他彻底失望。午后,邵海棠被拜为青焰军客卿的事传到北岸,那些非樊系的将领心生离意,只是现在宣城城防被许景澄牢牢控制在手中,不敢表露而已。

邵海棠没有随蒙亦、梁宝、魏禺等人前往北岸阻击贼寇,而是留在溧水南岸青焰军本寨中。当许景澄下令拥兵守城放弃城外平民之际,他彻底的将许景澄放弃了。

本寨中心的议政厅明灯高悬,护卫明甲执戟,神情肃漠。不断有神色匆忙的传令兵掣着特急令箭出入议政厅,气氛异常凝重。

议政厅内燃着十余支有若婴儿手臂粗细的巨烛,大厅正中放着一张原木长案,长案之上是个巨形木盘,里面用揉以树胶的河沙制成清江府山川地形图,溧水河谷中乌伦河、九曲河、高棠溪等大小河流都用赤铁砂勾勒,一目了然,北陵堡、乌伦堡、九曲堡等要寨都是用玄色硬桃木微雕而成,宣城城池与正在修筑中的溧水新城的微雕都有二寸多长,城门、垛墙、登城道、护城濠都纤毫毕呈。

邵海棠早就听说徐汝愚将清江地形制在沙盘置在议政厅中供众人研究,今日亲眼看到其细致处,心中赞叹不已,心知沙盘之上更能生动直观演示敌我之变,让主将运筹帷幄。

许伯英、子阳秋、明昔、敖方、叔孙方吾、江幼黎、弥昧生、宜听雪、江珏儿等人围着沙盘站立,他们目光紧紧盯在溧水河谷小小的一处上,弥昧生不断根据斥候传来的情报移动沙盘上红黑两色旗帜。

看着乌伦河一线上,红黑两色旗帜只隔着三寸的距离,弥昧生不无担忧的说道:“这两处实际距离只有十里多路,现在蒙先生他们应当已与贼寇接战了,我们还要等上两个时辰才能知道实际战况。”

明昔久经杀戮,一颗心早就锻炼得像冰冷坚硬的磐石那般坚毅。这是青焰军成立后正式一战,岂容有失?蒙亦带走十二教习中的八人,二千步卒、一千水军虽说人数稍低于敌寇,但是他们经过半年的严格训练,战力非流寇可及。众人对获胜已无疑义,但是用多少伤亡去换取这场胜利却是众人关心的。

青焰军万事肇始,惨胜即是惨败,取得一次辉煌的胜利不仅能安溧水河谷民众的心,更对身在抚州的徐汝愚有着极大的帮助。

青焰军极需一战,一方面检验训练半年的成果,一方面立威给抚州的徐汝愚声援。如果只是将四千贼寇驱逐出溧水河谷,根本无检验青焰军的实际战力。即使生性平和的梁宝、弥昧生也希望有此一战,江幼黎虽然不愿看到血惺,但也知道在平川与敌寇交战远胜日后强行攻营拔寨。

三千步卒与两千水军在水网密集的溧水河谷上与装备强弩利的战舰互为犄角,对于逼近河岸纯粹由步卒组成的贼寇有着绝对的优势,根本不用十二教习亲自出马,自己也有信心以极少的伤亡击溃敌寇。

明昔想到这里,看了站在对面的邵海棠一眼。邵海棠刚拜为客卿就对蒙亦、明昔拟定的作战计划提出异议,他认为如此强大战力,击溃四千敌寇并不困难,但是被击溃的匪军比有组织的贼寇对北岸手无寸铁的民众会产生可怕的破坏,襄樊会在北岸辛苦半年经营的成果必将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