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昂还是听到徐汝愚轻微若无的一声叹息,转身看见他眼中黯淡之极的眸光,心中不禁一痛,只恨自己虽为陈族族主,并为绝代高手,也无法改变宛陵贱视流民附民的恶俗,语气淡然的说:“肃儿,传令收兵吧。”
鸣金声起,张仲道领队返回。正在这时,从青州阵列两翼飞迅旋出两队轻装精骑,向张仲道所率的五百步卒包抄而去。在距城门三百步的地方,未梢被敌骑缀上。徐汝愚见张仲道没有分兵拒之,反而领着五百步卒,返身与敌骑缠战在一起,心中诧异,探头一看,不由勃然大怒,不顾陈昂在旁,厉声疾问:“谁下令关城门的?”
还是刚才那人在旁小声说道:“不关城门,敌人会冲入城中。”
徐汝愚气得气血翻涌,脸色煞青,不说一句话,掣出长刀翻身从墙壁头跃下,向五百步卒急掠而去。陈昂看了伸手欲拦,又顿住收回来,只怕拦了他,他会记恨自己一辈子,一鞭抽向那人,喝道:“两百敌骑进城能让吓破你的胆。”
五百步卒被二百青州精骑缠住不过片刻,就倒下数十人,一时陷入惊惶之中,全无阵型可言,只凭人之本能与青州虎狼之师抵抗,只有张仲道抵挡一侧,情形稍稍好看。
徐汝愚大喝一声:“结棱形阵。”便冲入青州军,刀光分飞,将青州轻骑荡开些许。见五百步卒听到他的话,却无任何反应,这才知道他们都是没有经过一点训练就被派上战场的新丁,心中大恨,忙招呼张仲道各为犄角,抵住敌人近半攻势,但是两人所遮闭的范围毕竟有限,在两人之间的空隙间,不停有人卧在血泊之中。
五百步卒知道徐汝愚威名,见他不顾个人安危前来相救,都是一振,先前垂死的沮丧为之一荡,竟也堪堪将敌骑挡住。
徐汝愚见城门微微开启约有三四尺的模样,便领着众人且战且退。青州军识出五百步卒阵前两人非同小可,两列各出数队玄甲精骑共计二千人包抄过,中线步卒阵中也分出两列巨型竖阵五千余人迅速向战团扑来。五百步卒终因被轻骑缠住,速度大为减缓,在城门处终被二千敌骑缠上。
玄甲精骑与刚刚的轻甲精骑判若两分,抵在侧尾的徐汝愚顿感手中压力倍增,相信张仲道未必比自己好过多少。只是门开得太小,一次只得进去数人。方肃在城门内大呼他的名字,让他赶快进去。徐汝愚如若未觉,连掉头看一眼也不去看。
须臾时光,便觉挨了整天一般,见在城门的步卒廖廖无几,招呼张仲道向城门靠近,刚要入城,只见身后一阵箭雨从空而降,返身见还有十余人还陷身敌阵之中,城上箭雨也不择人将之一起覆盖,十余人瞬间有三四人被箭雨射倒,忙喝道:“仲道救人。”
见方肃在门内疾伸手来,欲要将自己抓进城中,举刀反撩,斫向他的肘臂,将他一刀逼开,一个轻纵与张仲道一同挤入敌阵。城上众人见徐汝愚与张仲道返敌阵,俱是一惊,齐叫长弓手停住。玄甲精骑见徐汝愚两人又返回,不顾十余步卒,团团将两人困在当中。
徐汝愚见十余步卒已入城中,城门随之闭合,望向张仲道,说道:“你上去吧,不用陪我。”
张仲道大笑三声,说道:“汝愚到现时还在说伤害咱兄弟感情的话。与你一同死在这城下,又有何不可?”
徐汝愚知道自己现在消耗甚巨,已不能凭己力跃上城头,玄甲精骑裹着他两人渐渐离开城门,使城头众人欲救也无从下手。张仲道也只能一个人突回城门,跃上城头。现在见他也不愿独生,一切尽在不言,知道今日难逃力尽战亡的结局,也无暇去感触什么,全力激发精元,御为丹息,挥出漫天刀芒,偕同张仲道向敌阵扑去。若是平日陈昂见他刀势如此之盛,定会忍不住又要赞誉他,只是现在他不过是要在死之前催激出最后一丝精元。
自己还是第一次亲自见识到雪花六出阵形的威力,在青州精锐好手的发挥下非同等凡。此时,玄甲精骑围在外围防备,内线只余数十精锐好手围杀徐汝愚、张仲道两人。十余支巨弋兴起漫天寒光将自己罩在之中,若非这些戈术都脱胎于碧落诀,徐汝愚支撑片刻也是困难,即使如此,徐汝愚也抵挡的万分坚难,十余敌骑巨大的气势使自己身形滞涩,步云身法的发挥大受限制,心神提至“五觉归心”的境界,只觉丹息就像被人从体内抽去一般的急剧消耗。
渐渐眼前生出一点空明,空明渐渐变大,将自己罩于其中,知道丹息消耗将尽,双目被敌人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势压迫之下无法视物。耳边中空鸣渐剧,渐渐将一切声音掩住。就这样死去吗?恐怕是了,真也无力挣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