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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深夜,徐汝愚业已疲惫不堪,昏昏睡去。然而,噩梦连连,惊起时汗流浃背,待稍稍心定,又不耐体虚睡下,片刻噩梦又至,被褥也被濡湿。徐汝愚支起身子,望着窗楣上悬着的明月,竖耳侧听城中动静,依旧有人马喧哗。心中终不能安定下来,解开包裹,寻了一件春衣,向城中潜去。

俟近城门时,才知道瓮城紧闭,城楼上火把影影绰绰,女墙内人影晃动,戈戟林立,一切悄然无声如临大敌。显是现在正值异常时刻,原先自己所想家人暴病需进城求医的借口,定然行不通。心中不愿返回,徐汝愚就寻了一处草坡,和衣躲下睡去。

待他醒来,天已大光,新阳初升。徐汝愚见外衣已被露水濡湿,便脱下,随意裹好,避开道路,寻了一个树,放到枝桠上。这才回到大道,向城门走去。

徐汝愚进了瓮城,才发现门洞内聚集一群人,吵吵嚷嚷着要出城去。一队戎装整束的兵丁横刀峙立岿然不动,将来者悉数挡回去。徐汝愚才知道,现在江津城内外松内紧,许进不许出。

心中惊诧,却无暇耽搁,径直向城中走去。城中行人大多步履匆匆神色惊惶,对昨夜之事噤口不言,见徐汝愚询问,忙不迭避开,眼中流露疑虑。及至午时,方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告诉他,都督府对昨夜之事下了禁口令。

都督府前,左右各站一队身披全身甲的兵士,长戟指天,刃口泛着寒光。门前一位青甲将领,似是不意间扫过街上的行人。将领二十八九岁左右,脸如刀削,长眉入鬓,双眸神采奕奕。

徐汝愚给他目光扫过,顿生被他看穿的感觉,慌忙避入东篱茶舍。

茶倌忙过来招呼:“小愚来了,你家大人在后面啊。还是两屉小笼,外加两碗八宝稀饭?”说罢,不见徐汝愚异议,便向内堂大声吆喝“两屉小笼,外加两碗八宝”一声,余音未了的走了。

徐汝愚上了二楼,寻了临街前窗的座位坐下。一面观望都督府前的动静,一面留心茶楼内茶客间的交谈。

平素能到东篱茶楼来,非富即贵,在此时赶来的,更是特意打听消息来的。虽然都督府下了禁口令,他们却不予理会,小声交头接耳互通消息。徐汝愚暗中庆幸来对地方了。

“易封尘总算捡到便宜,江津城中大将悉数被派往钟留军中,张东平日最看他不起,却不知诺大的家业终是落在他的手中。”

“哼,诺大家业。还要他有本事吃下去才行。即使许伯当在仪兴、白石不会自立,清河李家,南阳符家两族又怎会听他摆布?张氏族中在钟留城下还是四万精兵,又岂是好相与的?他能保住江津亦是不易。”

“就是,现在江津城中人人自危?”

“易封尘素有令名,江津百姓若能在其辖下讨生活也是幸事。”

“我又何尝不在么想,然而这世上从来就是用拳头说话的,没有绝横的武力,凭什么拥有位列天下四都的江津啊。”

“你这么说,我就不同意了。你难道没看见都督府前站着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