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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他们也没少吹嘘上野国人的武勇,长野业正的军略不下于村上义清,在智略上甚至还要更高一筹,上泉秀纲的武勇可以与柿崎景家、斋藤朝信相提并论,步战或许还要更胜一筹也说不定,所差的无非是统军的军略还是要大有不如。

另外还有不得不提的年轻一代最强的大将,有吉良四天王之称的泷川时益、岛时胜、本庄繁长、长坂信政,还有没派上号的渡边守纲、长尾定春、本多正重等人,小幡信贞还自我吹嘘拥有不下后面几人的武勇,并称呼长野业固拥有不下岛时胜的军略智谋等等。

最上义光对这几个新伙伴很感兴趣,并主动提及出羽国的几家武士武勇及智略,只是出羽国的名人实在太少,大多数武士都是泛泛之辈,比起将星璀璨的越后、信浓、上野国人众还是差出一截,当然他们还聊到最富有传奇性,同时也是所有人为之敬仰崇拜的人,足利上総三郎义时。

他的传奇故事被猿乐师编纂成一篇篇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北至羽奥南至九州,上至高门贵胄下至黎明百姓,老如耋耄老人少如三尺稚童都知道他的名号他的人生精力,他这十几年的生涯比源义经更离奇,比源赖朝的武勋更高,从九岁入洛以来十余年经历大小战阵数十次未逢一败,并且多次上演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惊天大反转,军略武勇智略政略都是当世顶尖的水准。

更难得的是爱好京都文化,从小受到标准的公卿式教育有一口标准的京都腔,穿狩衣带乌帽子手持蝙蝠扇,兼之英俊潇洒博学多才简直就如《源氏物语》里记载的那位光源氏那样,为无数少女倾心的完美男子模板。

据说越后就有许多年轻女子就被吉良义时的故事迷住,只是看起来当事人全然不知会有这么大影响似的,最上义光听着觉得很有趣就和他们闲扯起来,聊着聊着几个人才弄清楚最上义光的身份竟然是新鲜出炉的谱代家老,当即就停下嬉闹行礼拜见搞的最上义光十分扫兴。

几个年轻人表示自己没想到他的身份,以为这是越后普通武家的嫡子带着马迴众来外狩猎,他们也并非越后本土的武士出身,越后武士如今分部在几个领国里各任大将,只有每年正月才会齐聚春日山城欢庆节日,所以到目前他们还没能把越后各家武士都给认全,误认最上义光实在抱歉云云。

因为最上义光的特殊身份,最后这几个极有可能成为至交好友的伙伴最后还是不了了之,自古以来就讲着尊卑有别嫡庶两分,这群上野国的年轻人在普通武士眼里真的可以堪称高富帅,走在春日山城的街道上总是迎来无数人艳羡的目光。

可是在真正的贵胄面前还是差出一截,不可能安然的保持之前的从容练达,他们敬畏的并不是最上义光本人,而是敬畏这个时代的武家秩序,而武家秩序的来源还要追溯到更早时代的平安时代、奈良时代、飞鸟时代的朝廷规矩。

封建制度不是武家独创,源赖朝所做的无非是将武士的地位从天皇、公卿的门下走狗,骤然提升到真正可以与公家相提并论的贵族阶级,封建制度从部落氏族制度转变过来那是飞鸟时代的事情,经历大化革新引入先进完善的大唐帝国文化,使得这个刚从氏族部落制走出来的国家,好似一步迈入专制王朝的模式里。

其实并非如此,氏族部落制度的残留还依然留存着,飞鸟时代的天武天皇为安抚各地大氏族首领,初设八色姓分封出去以为功赏,以皇族为真人,以各地的大部落首领为朝臣、宿祢、忌寸,更小的部落则为道师、臣、连、稻置姓。

而后经历奈良时代朝廷日益强盛,逐步废止八色姓制度直至平安时代初期,逐步形成以朝臣姓为主的源平藤橘四大朝臣姓体系,其中源平两氏朝臣为臣籍降下,藤氏乃出自掌控朝政的中臣镰足之嫡裔,橘氏来源比较广泛主要是天皇的幸臣为主。

经历繁华而绚烂的平安时代,京都的文明已经可以跟的上中原王朝的一线水准,但走出京都依然是蛮荒蒙昧的氏族部落时代,所以才会出现《源氏物语》里提到的公卿下向远国乃是政治斗争失败者的流放,就比如药子之变中的藤原真夏就是如此。

完全摆脱氏族部落制的阴影还是南北朝以后,源平时代其实就是新兴贵族集团挑战旧有贵族集团的一次分蛋糕行为,这几百年来天下武家所热捧的源氏贵种,其实就是维护他们利益的最高领导者,平清盛不愿意做所以被武家抛弃以灭族收场,源赖朝愿意做便成为征夷大将军,足利尊氏亦是如此。

长野业固拉着恋恋不舍的小幡信贞走了,一场注定不会有结果的友情提前结束,最上义光带着些许遗憾返回春日山城,当他走到半山腰上眺望暮色渐浓的傍晚,山下那座繁华城市里已经悄然点上万千束灯火,明亮的灯火照亮淡淡的夜色,这一刻才会发现越后有多么强大。

望着这灯火明亮的夜景,还有时而想起的爆竹声,最上义光踌躇地说道:“公方殿下到底是怎样让这个北陆边陲的小港口,只用几年的时间就悄然变成天下有数的海上交通枢纽的呢?单说这一个领国里有二十万非农业人口就惊人无比,几乎赶得大半个羽前的总人口,可是越后却一直捂住这个惊人的消息闷声发大财,公方殿下的志向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