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连杨秋都承认,组织农会实在是个大胆至极的想法,一旦组织起来农会就将成为农民自己的维权机构,从此与地主士绅共享话语权而不像现在这样被打压。
不过这里面也有问题,首先就是农会影响力太小无法取信农民,因为大多数人传统概念中,只有政府才能和地主士绅阶层对抗,但问题是千年来农民又普遍认为政府和士绅是一家,导致对政府的连带不信任,所以这个程诚就大胆提出搞运动,用激进的罢耕方式迅速扩大影响,在全国造成轰动效应竖立起农会这杆大旗。
运动……
杨秋手指敲击桌面,除非没办法,否则他不想在还有很多手段没出的情况下走这条路。现在苏北闹起来,无非是担心人都走光影响利益。打个最简单比方,就好比后世珠江三角区那么多厂的工人一夜间被出几倍工钱还承担车费的其它地区吸引走一样。要想重新招募工人,建立起新的利益链条代价不小,所以他们就拿出契约来说事。而《移民土地法》就是出几倍甚至几十倍工钱的人,就连哪些有土地却吃不饱的普通自耕农都动了心思纷纷加入移民大军,可见吸引力之大。
农会要建立起威望,但直接以运动壮大却不是他想要的,最起码在获得法理依据前不能随意乱来。国社可以扶持一把,以国社如今的地位把农会扶持起来问题不大,至于声势……好像也不是没有办法!杨秋敲击的手指骤然停下,将报告交给来访的陈果夫、张文景和宋子清三人,等他们看完后才问道:“果夫,你觉得组织农会这个建议怎么样?”
陈果夫很亢奋,他这个人对政党的热情比政务积极多了,拿起报告就像这个计划是自己写的一样,目光激动:“我觉得很好。农会不仅能成为类似工会、商会这种组织,平衡士绅过于强势的麻烦。如果我们国社能将全国农会都组织起来,那么4亿农民就都会知道国社,知道是我们帮助他们取得公平,那样……呵呵任谁也撼动不了了。”
“果夫说的没错。”陈果夫话音刚落,宋子清站了起来:“我国是农业国家,农民是国家主体人口,即使将来工商发展起来也很难压过他们。看此次欧洲战争,规模之庞大、动员人数之多都是无法想象的,一旦遇上生死战争,农民就将成为决定性的力量,如果他们支持国家,那么我们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杨秋点点头,赞同他的看法,扭头看向张文景:“文景,大总统和总理怎么说?”
张文景不像两人那样激动,说道:“大总统和总理都没表态,他们都希望您来拿主意。”
“两个老狐狸!”陈果夫不忿插了句嘴。这种事情做好了名垂青史,做不好遗臭万年,也难怪他们会避开。张文景笑笑:“这是得罪人的事,官场上谁不是士绅出生?就连你我算老底的话都是士绅阶层。要不是这几年诱导他们往工商走,又发行那么多工业股票吃红利,这件事根本就办不成。他们现在默许办,已经算难能可贵的进步了!不过他们最担心是造成全国性对峙出现,要知道马上就春耕了,储备粮最多吃掉夏天,所以刚才我来前少川总理说,运动规模要掌握好。”
三人都明白唐绍仪担心什么,其实这也是他们担心的。因为运动这个词太难掌握,本身也是违法的。民国立国之初就强调临时约法,确定宪法后同样再三强调不得违宪,而运动本身就是个很含糊的词汇,温和的罢工也是运动,激烈冲突也是运动。而更重要的是,运动会不会牵扯军队呢?要知道国防军中大部分都是农民子弟。军队是决不能干涉内政的,这是必须坚持的底线,否则这点小事随便派支部队就能解决了。
不过……杨秋却心动了,真的!后世政府给劳资双方擦屁股的事情太多,就因为双方力量的不均衡,最终导致政府公信力都出现问题,而后世他熟知的工会和农村合作社说句难点,除了组织看电影外完全不具备西方工会的制衡性能!但现在这个农会却能让劳资双方的天平一下均衡起来,政府将来只需要维护法律的公正就可以了,所以这还能促进国家普及法制化。此外农会一旦成立,也可以引入农村合作社那种概念,通过他们传授更先进的耕种手段,解决农民自主创业中资金和担保的问题。就算不说解决农民和士绅间关于土地利益分配的问题,光是中央政府威信就让人不舍了。因为一旦农会和士绅成为均衡力量,那么双方将来都必须靠政府和法律解决问题,从此逐步打破氏族力量管辖地方的局面,为进一步推行乡村自治打下基础!或许有人会说当官的都是氏族出生,但随着免费义务教育展开,将来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农民子弟进入政府工作,出现平民总统都极有可能。
当然,组织农会只是土地改革的第一步,它无法彻底解决土地分配权的问题,只是能从立法和监督上确保农民负担更小。但它的意义在于将土地改革约束在法律范围框架内,这样就为即将出台的《土地改革法案》和《征收土地保有税》等新法推行打下基础。获得4亿农民支持的情况下,士绅地主想要挡新法就必须掂量掂量后果!只是这第一步……
杨秋放下笔,做了个记录的手势:“命令3师做好过江进入苏北的准备,命令安国梁和冯国璋去徐州待命。文景,调运部分储备粮去苏北和徐州……”
“等等!”他还没说完,宋子清刷的一下站了起来,又是调兵又是动用储备粮,让他脸色有些青。打断道:“总司令,这么大调动恐怕会引起误会,出动军队本身就是违宪的!”
被突然打断的杨秋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见三人目光都有些凝重才知道自己的命令含糊了,不过宋子清首次在军队问题上与他产生分歧本身就说明宪法已经逐步深入到这些人的骨子里,这是好事。所以哈哈一笑:“子清放心,我没想过动用军事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