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蓝是皇帝的战刀,是皇帝武力慑服对手的利器,但利器拿在手上太危险,可能会杀戮过度,也可能会伤害自己,所以必须深藏于刀匣里,这样才能真正起到威慑作用。
不能说皇帝是卸磨杀驴,更不能说皇帝是狡兔死走狗烹,这是一种必要的政治手段,无可指责。
薛世雄和杨恭仁不敢胡乱给伽蓝出主意,因为他们也摸不清皇帝的真实意图,不知道皇帝把伽蓝赶出军队,是想雪藏伽蓝,还是想向朝堂上的反对派们放出妥协信号。
伽蓝很平静,似乎已经做出决策。
杨恭仁问,“伽蓝,你如何抉择?”
“回西土,回某的家。”
伽蓝的口气很坚决,隐约还有一种从噩梦中解脱出来的轻松感,“某曾与阿史那泥孰约定,十年再见,但命运无常,某回到中土不足四年,便就踏上了回家之路。感谢皇帝!感谢帝国的将士!感谢赐予某生命的亲人!正是因为你们的存在,某才读懂了这个世界,某的生命才在涅磐中重生,某才有信心和勇气踏上回家之路,为守护中土、守护帝国、守护皇帝、守护某的亲人而奋战至最后一息!”
伽蓝激动了,嘶哑的声音忽然哽咽起来,泪水盈满了眼眶。
他在突伦川戍守烽燧时,在且末水畔留恋秋天的胡杨时,在楼兰古城慷慨岁月流逝时,他曾信誓旦旦、天真而理想的认为,自己到了中土后,应该有能力改变历史,可以拯救大隋帝国,可以挽狂澜于即倒,然而,现实粉碎了他的梦想,真相摧毁了他的理想。今天,他战功赫赫,他身居高位,再回头,蓦然发现自己已深陷囚笼,五花大绑,没有自由,没有自主,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眼睁睁看着帝国走向崩溃,空悲切。
现实和理想的差距就如东都到突伦川,有数万里之遥,而梦想就如井中月水中花,永无实现之可能。
伽蓝想哭,为中土而哭,为帝国而哭,为千千万万无辜生灵而哭。我努力了,我竭尽全力了,但我依旧不能拯救你。
伽蓝的泪水滚了下来。
杨恭仁凝视着伽蓝,心中莫名酸楚,黯然叹息。
薛世雄亦是百感交集,抚髯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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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放在何处,才能将其威慑之力发挥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