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远军的斥候不敢深入,而伽蓝以为洪水退却需要时间,暂时指望不上援军,遂一门心思与高平、高临一起攻打平壤,结果数天内两军都未能取得联系。直到攻克平壤后,伽蓝估计洪水也退下去了,这才派人赶赴萨水报捷。
王辩和薛氏兄弟都知道伽蓝的本事,对此深信不疑,更是惊喜万分,遂急报杨恭仁。杨恭仁和崔逊听到这个消息后,愣了半天,匪夷所思啊,东征就这样胜利了?历时三年的战争就这样结束了?既然攻克平壤如此轻松,为何战争还打了三年?为何帝国大军还损失惨重?
杨恭仁和崔逊将信将疑,此事在没有得到证实之前,两人不敢贸然禀报薛世雄,更不敢奏禀北平,更担心是敌人的奸计,遂命令王辩派出斥候深入到平壤城下,务必与龙卫军取得联系,眼见为实。
这边斥候还没有出发,那边平壤已化作了一片废墟,伽蓝所遣特使与高句丽特使正日夜兼程飞奔而来。
三十日,西行、薛德音与两名高句丽使者抵达萨水东岸,与翘首期盼的王辩及薛氏兄弟相遇。胜利的消息迅速在怀远军里传开,一时间鼓号齐鸣,欢声雷动。
当夜,杨恭仁、崔逊、罗艺等人终于从西行、薛德音及两位高句丽使者的讲述中获悉了龙卫军攻陷平壤的完整经过,高兴之余更有一种惊心动魄之感。虽然他们未能参加攻陷平壤的战斗,但功劳少不了他们的一份,在感激龙卫军的同时,对伽蓝更是钦佩不已。事实证明伽蓝的策略是正确的,他以一往无前的决心和疯狂的攻击速度终于赢得了这场战争。
既然选锋军建下了显赫功勋,杨恭仁和崔逊理所当然要力捧伽蓝,毕竟伽蓝是皇帝钦点的猛将,龙卫军也是由皇帝亲自组建,东征之武功最终还要归于皇帝的知人善用,捧了伽蓝和龙卫军,实际上也就是捧了皇帝。皇帝高兴了,大家皆大欢喜。
杨恭仁和崔逊随即把东征大捷的喜讯联名急报薛世雄,又十万火急禀奏皇帝和行宫,并派遣报捷特使,与西行、薛德音一行赶赴北平。
薛世雄率怀远军主力屯兵于鸭绿水西岸,正处于进退维谷之中,有心前进却又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尤其害怕重蹈萨水惨败之覆辙,而迟延不前又恐怕贻误战机,引起北平不满,所以正为难的时候,报捷喜讯传来了,平壤不但已被攻陷,且和乌骨城一样遭到了焚毁噩运。高句丽完了,战争结束了。
然而,战争是结束了,在非常短的时间内结束了,其战果也远远超过了北平的预料,但军事上的辉煌,并不代表政治上也达到了预期目的。因为平壤和乌骨两座城池的焚毁,再加上几十万甚至百万以上人口的死亡,高句丽实际上已经崩溃了,这导致半岛局势乃至整个远东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一变化未必有利于帝国,假若帝国继续依照自己的设想维持半岛乃至整个远东原有的政治格局,就必须付出极大的代价,而这一代价甚至会超过帝国第三次东征所付出的代价。
所以,杨恭仁和崔逊也罢,薛世雄也罢,其实心里都清楚,东征在军事上取得了胜利,但在政治上却陷入了被动。伽蓝和龙卫军以摧枯拉朽之势摧毁了高句丽,同时也破坏了帝国对半岛乃至整个远东的政治布局,而这一布局的破坏,直接影响到了帝国在远东的国防和外交战略,未来帝国在远东的政治利益必将受损。
很现实的问题是,就帝国目前内忧外困的政局来说,就帝国三年远征几乎把国力耗费一尽的经济形势来说,帝国正面临着大漠北虏崛起之威胁、国内叛乱此起彼伏之危机,以及皇帝和中央重建威权以稳定国内外局势和恢复国力之重任,试想,这种情况下,帝国哪有能力帮助高句丽重建?哪有能力维持半岛乃至整个远东政治局势向有利于帝国的方向发展?所以,把高句丽的实力压制在一定程度上,使得高句丽还能继续在半岛乃至远东政治局势中发挥重要作用,如此帝国便能借助高句丽之力成功实现自己在远东的政治利益。
然而,现在这一策略被帝国军队军事上的辉煌胜利所破坏,皇帝和中枢不得不重拟策略。可以预见,高句丽特使此行必定是无功而返,高句丽的败亡不过是时间问题;同样可以预见,皇帝和中枢在接到东征大捷喜讯的同时,必定会陷入深深的困扰,接下来,用什么逆天的手段才能把军事上的胜利顺利转化为帝国改革派在政治上的胜利?
杨恭仁和薛世雄等人的担心很快变成了现实。
六月二十日,北平圣旨送达薛世雄手上,东征结束,所有军队撤回鸭绿水以西,以鸭绿水为界,原高句丽在鸭绿水以西领土统统划归辽东郡。
东征的战果就此确定,帝国在远东开疆拓土,占据了高句丽一半以上的疆域,总算对耗尽国力的三年远东战争有了一个过得去的交待,在政治上不至于遭到对手的疯狂攻击而陷入过度被动。同时,这也是帝国在远东政治布局遭到破坏之后,迫不得已之下的挽救之策,说白了也就是在高句丽频临灭亡的情况下,只能亲自“操刀上阵”,一方面以武力维持高句丽的生存,维持半岛三足鼎立的格局,一方面以武力进驻远东,以帝国的强悍武力来维持半岛乃至整个远东局势的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