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日,朝阳初升。
乔二、谢庆先后回报,延津关一线的大河河面上船舶云集,千舟竞帆,杨玄感的军队正在全速渡河。
苏定方护卫着刘炫先生的两位弟子也疾驰而回。从黎阳传来的消息喜忧参半,喜的是独孤震和元宝藏都在冷眼旁观,至今没有对黎阳的元务本做出攻击姿态,忧的是黎阳仓的战斗非常激烈,河北义军联军全力以赴猛攻仓储,大有不拿下全部仓储誓不罢休之势。
几乎在同一时间,柴绍派往临清关的亲信也回来了,并带来了李建成的一封密信。李建成认为自己有实力坚守临清关,而杨玄感迫于形势,不会滞留于临清关下,必然会南渡大河,力求在最短时间内杀到东都,所以他自信满满地告诉柴绍,稍安勿躁,劝说西北人保持对叛军的威胁,三两日之内,双方便能于临清关会合。
李建成胸有成竹,孔颖达又说唐祎背叛了杨玄感,现在也在临清关,那么估算一下戍守临清关的兵力至少有五六百人,大概三个团,这样的兵力在杨玄感主力急速渡河南下的情况下,足以抵御叛军选锋军杨玄挺部的攻击了。
柴绍和宋正本的紧张心情稍有舒缓,不再催促伽蓝赶赴临清关,转而劝说伽蓝派出精骑飞驰汲城一线,向叛军做出攻击态势,尽可能威胁叛军,逼迫杨玄感把全部军队都带过大河,以解临清关之危。
伽蓝依计而行,命令江成之带第一旅沿大河北岸逼近延津关,命卢龙带第三旅沿白沟南岸进击汲郡,布衣和西北狼兄弟,还有阿史那贺宝,则各带一火第二旅的悍骑,以游击之术在大河和白沟之间的狭窄地带迂回进击,以策应江成之和卢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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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颖达要去黎阳,吃完早餐便起程。
席上只有刘炫和孔颖达,虽然孔颖达的老师是刘焯,但刘炫对其也有授学解惑之恩,故孔颖达执弟子礼以待,言辞举止异常恭敬。
孔颖达心事重重,食不知味,吃了几口汤饼便放下了。刘炫却是很有胃口,吃得很香,脸上始终洋溢着知足达观的温和浅笑,给人一种安详快乐之感。孔颖达望着自己的老师,眉宇间的愁云慢慢淡去,眼中露出欣慰之色。
两位老师虽是中土鸿儒,文苑至尊,但在仕途上却非常坎坷。老师刘焯最后还是回归乡里开堂授学,侥幸保住了一世声名,而刘炫却没有这个运气,屡遭政敌陷害,英名玷污,最后更因上书反对东征高句丽而遭罢黜。刘炫的命运与其自负、孤傲、刚直的性格有直接关系。自古红颜薄命,而大凡天纵奇才之士,也鲜有好运道。
孔颖达本以为年迈体衰、困窘不堪的老师会带着逆贼之名屈辱地结束自己的一生,但出乎他的预料,老师的智慧还是一如既往地卓绝,在河北风起云涌之刻,竟然寻到了故人之子,并收其为弟子,不屈不挠地与命运展开了最后一次博弈。
老师能逆转命运,还自己以清白,甚至爆发出人生最后的辉煌,青史留名吗?
孔颖达再为老师盛满一碗汤饼,小心翼翼地摆在老师的面前。
刘炫拿起竹箸,迟疑了片刻,问道,“仲达,黎阳事了,打算寄身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