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龙卫与中央巡查团会合,再一次将巡查团置于精骑保护之下,并迅速向黎阳城开进。
河北饥民追随左右,如潮水一般涌向黎阳。
河北各路义军混在饥民大潮中,一边控制着推进速度,一边密切注视着禁军战旗的动向,以便在瞬息万变的局势中始终保持与西北人的联系。
经过刘炫的努力,河北义军的首领们重新认识了伽蓝,重新思考眼前的局势,并给予了伽蓝一定程度的信任。
刘炫在给义军首领们的密信中,第一次郑重、公开地披露了伽蓝的姓氏。
中土司马氏,曾经的中土之皇。在近代山东高齐的历史上,辅佐神武皇帝高欢奠定三分大业的重臣中就有司马子如,而司马子如的儿子司马消难,更是知名于天下。此子崛起于高齐,却西走关陇,继而远走江左,在中土一统的历史时刻,纵横驰骋于三国之间始终屹立不倒,除了本人超卓的才华、司马氏灿烂荣耀的庇荫外,更重要的是他精通政治博弈,虽屡战屡败,一生悲怆,却屡败屡战,坚毅不屈。
近代中土历史上,尤其是统一历史中,河内司马氏和司马消难都有着浓墨重彩的一笔。世家望族尤其是山东和江左的贵族们,对司马氏在近代历史上的“事迹”耳熟能详,虽然司马氏的衰落是不争的事实,但司马氏做为中土大世家之一,其影响力依旧很大,而伽蓝的横空出世,尤其在今天这种局面下,即便不至于把这种影响力发挥到极致,但最起码可以赢得河北义军首领们一定程度的信任,而这种信任至关重要。
与此同时,河北水陆两道的运输全部陷入停顿,从江南、江淮,乃至河南各郡县运来的粟帛武器等军用物资全部滞留于黎阳。一辆接一辆的马车牛车如蜿蜒巨龙一般延伸向北,而大大小小的船舶停靠在白沟两岸,绵延十几里。江南、江淮的船夫、水手,河南、中原的车夫、挑夫,还有各地为东征而忙碌的商贾以及他们的仆役力夫,成千上万的人都挤在这片狭窄区域里,人人惶恐,或担心日期延误而遭受严惩,或担心盗贼猖獗北上无期。
周边郡县奉杨玄感之命,召集地方戍军、乡团火速向黎阳集结。短短数天之内,便有数千人赶到黎阳城外,连营数里。而各种传闻也满天飞,有说高鸡泊贼寇正在劫掠永济渠,有说太行贼正在向黎阳仓攻来,但最肯定的一种说法是帝国的水师造反了,正从齐鲁而出,沿大河溯流而上,气势汹汹地杀向东都。此刻皇帝和帝国卫府军主力远征高句丽,距离东都有数千里之遥,急切间根本回不来,而更重要的是,叛军一旦杀到,永济渠这条粮道也就基本上失去了作用,皇帝和远征军必定失去粮草供应,即便撤回来了,也是狼狈而归,远征军在粮草不继的情况下,拿什么与叛军作战?
就在这时候,禁军龙卫出现了,而这支军队的出现,在黎阳城周围引起了巨大“轰动”。
的确是轰动效应,禁军龙卫所到之处,农夫走卒,车夫挑夫,船夫水手,商贾仆役,乃至从各地赶来的乡勇们,都夹道相迎,欢呼之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这段时间禁军龙卫的剿贼“战绩”已经传遍大河南北,一统三百西北骑士纵横永济渠两岸,挡者披靡,无坚不摧,把各路盗贼叛军杀得落花流水,而以一己之力拯救数十万饥民,带着他们赶赴黎阳仓就食的义举,更是赢得了普罗大众的赞颂和敬重。
在贵族官僚的眼里,西北人这一举措是罔顾律法,骄恣妄为,形同谋反,但在贫苦贱民眼里,西北人就是行侠仗义的好汉,是为民请命、解天下倒悬之危的英雄。贵族官僚所痛恨的人,却为普罗大众所爱戴,这是杨玄感、李密等世家权贵事前所没有想到的,也是西北勇士们没有想到的。阴差阳错之下,杨玄感和李密等人倍感棘手,对围歼西北人一事愈发谨慎,犹疑不决,而西北人却意外的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伽蓝利用眼前千载难逢的机会,命令高泰、乔二等河北籍禁兵和谢庆、西门辰等人带回来的归附壮勇,还有苏定方的乡勇,深入饥民当中,引导和带领饥民向大坯山所在的黎阳仓前进。西行、傅端毅则指挥禁军龙卫,宋正本率领巡察使团,佯做被饥民大潮所“裹挟”,一边迅速接近黎阳仓,一边掩盖己方的攻击企图,麻痹和欺骗黎阳叛党。
同一时间,伽蓝与布衣、江都候、楚岳、阳虎、魏飞、毛宇轩、沈仕鹏等人脱离了大队,风驰电掣一般驰向杨玄感的尚书行辕。
伽蓝身份贫贱,官阶太低,没有资格拜会杨玄感这位礼部尚书,而禁军龙卫更不能随意靠近杨玄感的营寨,但伽蓝有备身府的命令,他负责保护治书侍御史游元和巡察使团,所以他可以以保护游元为名,堂而皇之地接近杨玄感的行辕,并请巡值卫士禀报游元。
此行就是龙潭虎穴,九死一生。本来刘炫和薛德音反对伽蓝冒险,因为凭借陇西李氏和关中窦氏这层关系,再加上中央巡察使团的显赫来头,禁军实际上已经获得了打开仓城大门的机会,而且这个机会十有八九能把握住,毋须再去行辕涉险拯救游元。舍生取义的名声虽然好听,但如果真的丢掉了性命,那就得不偿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