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者不杀!”
伽蓝嘶哑而冷酷的声音在风雨中显得异常凶残,就如一头嗜血猛兽张开了血淋淋的大口,让人魂飞魄散。
王仲伯已经逃了,主帅已走,只待其与主力会合,局势就会产生转机,所以这些亲卫毫不犹豫地缴械投降了。实力不济性命难保固然是他们投降的直接原因,但更重要是,他们实在想不通,禁兵怎么会突然攻击他们?他们是来剿贼的,而这支禁军先前一直在河北各地剿杀叛贼,挡者披靡,声名显赫。既然大家都是来剿贼的,目标一致,何来矛盾?为何要自相残杀?
远处山冈上,卢龙的魔鬼骑并没有正面冲杀,而是四面围堵,阻止这团步军救援驿站。骑士们打马飞奔,气势如虹,声势惊人。步军团虽然惊惶不安,但在步兵校尉的指挥下,密集列阵,严阵以待,并没有自乱阵脚的迹象。
这位步兵校尉是一员久经战阵的老军,他坚信这是一个误会,禁军没有任何理由攻击府军,除非这支禁军谋反了。禁军会谋反?这太荒诞了。果然,很快便从驿站方向传来停止攻击的号角声,接着一队骑士飞驰而来。为首一位彪悍将领杀气腾腾地走到他面前,自报家门,禁军骁果龙卫统,越骑校尉敦煌。
他没有听说过敦煌这个名字,但他知道这支禁军的统帅叫伽蓝。伽蓝这个名字如今威震大河南北,人所皆知。
“伽蓝将军?”他试探着称呼道。
伽蓝微微颔首,接着便厉声一吼,“绑了!”
“何罪?”这位步兵校尉勃然大怒,张嘴狂呼,“某何罪之有?”
伽蓝举起马鞭,指着他的鼻子,怒声叫道,“谋反!”
※※※
柴绍和魏征怒不可遏,面对骤变的局势,两人束手无策,一筹莫展,甚至都没有急报独孤震,因为到目前为止,两人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知道灵泉寺的钟声为何子夜敲响,更不知道伽蓝听到钟声后为何骤起发难。
但局势失控已是必然,独孤震的谋划因此遭到了致命的破坏,而破坏这一谋划的正是伽蓝和西北人,他们把野蛮无知和狂妄自大发挥到了极致,再一次牢牢掌控了局势发展,这让自信满满的柴绍和魏征情何以堪?让他们拿什么面目去禀报独孤震?
以当代精英自居、以学识渊博自傲、以高贵身份自矜的河北世家权贵,在一群来自西北蛮荒的戍卒面前屡屡失策,屡屡被动,这让柴绍和魏征在愤怒、沮丧之余大感挫败,尤其这一刻,在自己竭尽全力眼见胜券在握之时,却给伽蓝和西北人一个巴掌打得两眼发黑晕头转向,干净彻底地失去了对局势的掌控。这种巨大的颠覆性的反差深深的刺激了他们,强烈的挫败感让他们的自尊和自傲遭到了沉重一击。
两人彷徨无计,既痛恨伽蓝的言而无信,更怨恨傅端毅和薛德音的蓄意欺骗。一位河北傅氏子弟,一位河东薛氏子弟,竟然与一群野蛮人合谋欺骗他们,这太过分了。不过仔细想想也是理所当然,傅端毅是裴世矩的弟子,薛德音则在自家大人冤死之后痛定思痛,转投裴世矩门下,两人都与伽蓝一样,都为裴世矩效力,当然不会顾及到其他贵族集团的利益。
正在焦虑不安的时候,驿站外传来战马奔腾的轰隆声。布衣和江成之带着龙卫统骑士从慈恩寺赶来,也不停留,风驰电掣,沿着大道向汤阴方向呼啸而去。很显然,这是去阻截王仲伯的退路,要将其围杀在灵宝山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