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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城历史悠久,战国时曾做过魏国的都城。洹水镇声名不显,但历史同样久远。当年苏秦为山东六国合纵长,六国会盟抗秦的地点便在洹水古镇。两座沧桑古城雄踞于高山和平原之间,横亘在大河、永济渠和漳水之中,千百年来忠诚地戍守着这片土地和庇佑着这片土地上的生灵。

当朝阳冲出地平线,洹水古镇沐浴在红彤彤的阳光之下时,武阳郡丞元宝藏和禁军越骑校尉伽蓝带着军队疾驰而来。

这是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其中饥民多达几十万之众。

为解决饥民的生存,伽蓝需要赢得更多地方郡县的支持,为此西北人与饥民要紧紧“捆在一起”,形成一股合力一致对外。饥民当然不能放在贵乡,这是贵乡人和武阳郡府的“底线”,为此元宝藏和魏德深不但开仓放粮,还亲自带着乡团以驰援洹水镇为由,与西北人和饥民一起西进。说白了就是要把西北人引到洹水战场上,把饥民引到魏郡和武阳郡的交界处,以解除饥民对武阳首府一带的威胁。

洹水镇位于武阳郡和魏郡的边界线上,而这段边界就是白沟水渠。现今太行贼横行于魏郡,切断了水陆两道,魏郡郡县上上下下的官僚们忧心如焚,惶惶不安,不得不竭尽全力戡乱剿贼。但魏郡和武阳郡一样,同样缺乏军队,再加上地方郡望豪强的暗中掣肘,剿贼基本上就是一句自欺欺人的空话,能守住城池就算不错了。

太行贼攻打洹水镇,劫掠永济渠,把战火烧到了武阳郡。这对魏郡官僚来说是个好消息,终于有援军了,两个郡联手或多或少有几分希望,只待坚持几日,坐镇黎阳督运东征粮草的礼部尚书杨玄感和镇戍黎阳的左骁卫府武贲郎将王仲伯迫于形势严峻,也就不得不发兵救援了。

武阳郡的援军终于来了,除了元宝藏所领的诸多乡团外,还有伽蓝所领的禁军龙卫,还有一路保护巡察使团南下的河间、信都等各郡乡团,最庞大的一支队伍则是饥民,如潮水一般冲到了洹水古镇。

戍守古镇的防主和洹水令又惊又喜,匆忙出迎。

河渠对岸,太行义军连营数里,旌旗飞扬,鼓号连天,气势恢宏。河面上波光粼粼,看不到一艘来往船只,本来千帆争流的繁忙场面突然就消失了。绿柳成荫的河堤上,一队队义军将士列队而立。河堤下,则是一艘艘整装待发的运输船。很显然,义军正准备渡河攻击,援军来得正是时候。

援军来了是好事,但官员云集,有御史台副官长治书侍御史游元,有武阳郡丞元宝藏,有禁军越骑校尉伽蓝,有洹水防主白猛,由谁掌控战场指挥权?谁号令诸军?谁来承担责任?

游元一如既往,保持沉默。元宝藏对此却是讳莫如深,看得出来,他有心执掌战场指挥权,控制全局。

元宝藏虽是行政官长,但其功勋都是在战场上拿来的,不论是攻打江左的统一大战还是远征北方突厥,他都参加了。对于世家子弟来说,“出则为将入则为相”是人生的基本追求,所以文武兼备也是世家豪族对子孙后代的基本要求。元宝藏完全有能力执掌战场指挥权,他现在的身份是武阳郡的行政副官长,律法上允许其在特殊情况下统领军队,但此刻武力最强的禁军龙卫和人数最多的河北乡团分别由伽蓝和游元掌控,没有这两个人的支持,元宝藏根本拿不到指挥权。

伽蓝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冲着洹水防主白猛躬身一礼,“骁果龙卫统,唯防主马首是瞻。”

此言一出,众皆惊疑。

在帝国军制上,镇有镇将,戍有戍主,关津有令。今上罢州为郡,剥夺了州刺史的统兵权,把地方军的统兵权交给了新设置的都尉,又设防主,镇戍重要关隘津口,等同于边陲镇将。地方都尉和防主都直接听命于皇帝和中枢,受当地卫府将军节制。

这一改革的目的是进一步分离军政,以便集中军权,稳定中土。此策在和平时期可以发挥它的优点,但在战乱时期则弊端完全暴露。比如山东义军蜂拥而起后,第一个承担戡乱剿贼任务的就是地方军。地方军主要由临时征募的平民,还有地方乡团、宗团等等组成,这些人的征用,必然触及甚至危害到地方官府的利益,激化军政两系的矛盾,更严重的是,这些人战斗力差,而且与义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根本无力剿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