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二闭紧了嘴巴,就是不说话。
“伽蓝将军以三百骑大败号称十几万人的河北义军,且杀人盈野,血流成河。游元此计好生阴狠,一石二鸟啊!”窦建德忽然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方小儿心惊肉跳,实在是忍不住,情不自禁地脱口问道,“游元也敢杀伽蓝将军?”
“战功夸得越大,人头砍得越多,奇迹越是匪夷所思,也就越能证明河北义军根本不成气候,根本不堪一击,甚至不过就是一群逃荒的饥民而已。既然是一群逃荒的饥民,是一群围追官员和城池,讨要粮食的饥民,西北人却谎称他们是叛逆,是叛军,肆无忌惮地屠杀了他们,试问,游元做为御史台的副官长,假如上奏弹劾,诬蔑西北人目无王法,凶狠残暴,屠杀无辜,搞得天怒人怨,恶化了河北局势,激起了河北民愤,继而导致饥民哄抢劫掠永济渠,切断了远征军的粮道,请问,皇帝还会让西北人活下去吗?西北人本是一群蛮夷戍卒,因为伽蓝是裴世矩和薛世雄的亲信,手眼通天,所以才带着一群蛮夷戍卒混进了禁军骁果。皇帝龙颜震怒,必定怨及裴世矩和薛世雄。假如皇帝的远征因此而失败,裴世矩和薛世雄因此而倒塌,那么受益最大的是谁?当然是游元,是河北人,是山东世家权贵。”
乔二脸色阴冷,心里更是寒意阵阵。
方小儿却是骇然心惊,目瞪口呆。窦建德的一番话完全颠覆了他所知道的事实,颠覆了他对这个世道的认知,他无法想像,这个世上竟然还有远远超过西北人击败河北义军的“奇迹”的“奇迹”。
“我们举旗为甚?就是为了拯救受苦受难的黎民百姓。”齐善行大义凛然地说道,“没有人关心西北人的死活,就如没有人关系黎民百姓的死活一样。皇帝和大世家大权贵为争权夺利而血腥厮杀,但死去的却是西北人和河北人,天理何在?二郎曾说过,伽蓝将军在你们离开之前有所暗示,他说河北就是一副棋秤,他是白棋,我们是黑棋,当对弈结束,双方都是弃子。他要生存,我们也要生存,所以,若想活下去,就必须主宰自己的命运,就必须出手。”
“现在,我们必须出手。”窦建德神情肃穆,义正严词,“如果局势依照我们的预测而发展,西北人会死,但关陇人肯定会疯狂反扑,我们也会死,所有揭竿而起的河北义士都会死,还有那些千千万万的无辜百姓也会死。”
方小儿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突然叫了一声,“豆子岗义军已经败了,俺们也不是西北人的对手,还有谁会劫掠永济渠?既然没有人劫掠永济渠,皇帝怎会杀俺们?”
“我们不劫掠永济渠,并不代表其他人也不劫掠永济渠。”曹旦苦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永济渠肯定会遭到劫掠,远征军粮道肯定会被切断,因为这关系到了最高层的权争,关系到了关陇人和山东人的存亡,而我们……”曹旦指指围在案几四周的几个人,“不过是棋子,而且还是弃子,因为劫掠永济渠的罪责最终要由我们来承担。”
“俺们没有劫掠永济渠。”方小儿失声叫道。
“但我们是揭竿而起的义军,是皇帝和朝廷的敌人。”曹旦质问道,“谁会劫掠永济渠?谁会切断远征军粮道?当然是我们这些敌人。”
方小儿总算听懂了,忍不住恶声骂道,“直娘贼,左右都是死,倒不如劫了永济渠,死了也图个痛快。”
“为甚要死?”窦建德抚须笑道,“为甚就是我们死?只要寻到对策,我们不但可以劫掠永济渠壮大自己,还能好好地活下去,并且把那些试图置我们于死地的人掀翻在地,砍下他们的头颅。”
方小儿蓦然醒悟,这才意识到窦建德把他和乔二召来的目的,原来窦建德预见到了扑面而至的危机,要与西北人联手了。
乔二终于说话了,“何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