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当正午,初夏的阳光照射在荒草丛生的平原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泥土气息,还混杂着一些淡淡的芳草清香。
路边的村庄已经荒废,垮塌的屋顶、陈旧的墙面和破烂的门窗堆砌在一起,勾勒出一副腐朽、衰败、孤凄的画面,而耀眼的阳光和绿色的树木却围绕在四周,透射出旺盛而热烈的生命力。这两幅截然不同的画面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人忍不住产生莫名的悲伤,不知是哀叹那些逝去的生命,还是在祈盼新的希望。
高泰停下脚步,目光越过广袤的平原,流连在绿色的土地上,任意放飞着自己的心绪,但天地尽头那荒废的村庄,那在风中飘扬的旗幡,就像一根黑刺,深深地扎进了柔软的心灵,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栗,忧伤仿若一汪泉水缓缓淌过他的心田,渐渐汇成了一道让其不敢正视的悲痛。
母亲死了,在自己被抓走之后,在自己流放西土的途中,绝望而痛苦的离去。她放弃了生存的念头,她也没有生存的可能,没有遮风挡雨的屋子,也没有食物,她就那样悲惨地死在荒野上。恨谁?俺该去恨谁?兄弟们找到她,掩埋了她,给了她最后的尊严,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了,俺还能埋怨什么?
一队骑士突然冲出了地平线,策马狂奔。
“鹿角兄,平原公和汉东公来接你了。”
几个跟在高泰后面的汉子远远看到那队骑士飞驰而来,为首一位中年人高兴地喊了一嗓子,接着一群人放开脚步急行而去。
高泰抬头看天。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彩,但相比西土,河北的天不够高,不够宏伟,更没有那等深邃的蓝,即便是云彩,似乎也没有那等梦幻般的纯洁。高泰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伽蓝那张英俊的面孔,还有那挺拔矫健的身姿。他来了,就像当初在天马戍一样,义无反顾地来了。
高泰举步而行,不徐不疾。眼前慢慢出现了郝孝德那张削瘦的脸庞,那双精明而睿智的眼睛,还有那似若高深之态的矜持笑容。刘黑闼还是那样高大健壮英姿勃勃,浓密黑须还是如针一般戟张透出一股彪悍之气,即便坐在飞腾的战马上他也是稳如泰山、渊渟岳峙,给人一种莫测高深的深沉之感,更有一种高山耸立般的错觉。
郝孝德和刘黑闼飞身下马,大步迎上。
“鹿角,军情紧急,不得不打扰你。”
郝孝德开口致歉。高泰奇迹般的回来了,但母亲死了,支撑他活下来的母亲死了,这令他悲痛欲绝,心如死灰,跪在坟前泪流满襟。郝孝德和刘黑闼等人也是非常愧疚,无从劝起,只好任其枯守墓茔以尽孝道。
“那个叫伽蓝的西北人正带着马军飞驰而来,距离大柳集还有三十里。”刘黑闼浓眉紧锁,语含焦虑。
高泰的心骤然收缩,这一瞬间他竟有些窒息。
三十里,转瞬及至,日跌之时,伽蓝必定杀到,西北人的战刀必定会落到河北人的头上。
“鹿角,俺们需要你的建议。”刘黑闼上前拍拍高泰的手臂,郑重说道,“俺们今天必须击杀西北人,这关系到平原军数万将士的生死。”
“俺们有多少战马?”高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