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南金,江左旧臣,现为礼部尚书膳部侍郎,是尚书台三十六侍郎之一。他的父亲叫裴政,也是江左旧臣,为先帝所欣赏,先出任东宫的太子率更令,这一职务相当于中央台阁的光禄、卫尉,主宫殿门户及赏罚事。后来出任东宫左庶子主掌东宫门下坊,东宫门下坊是太子的决策机构。裴政刚直,得罪了太子,被赶出了东宫,结果因祸得福,逃过了太子废黜一劫,其子孙理所当然得到今上的重用。
裴虔通,监门直阁,监门府的副官长。左右备身府和左右监门府都属于禁军系统,备身府侍卫左右,监门府守卫门禁。备身府和监门府的正官长是郎将,副官长就是直阁。直阁,顾名思义,就是直达台阁,出入禁中,是皇帝的绝对亲信,不但日夜随侍在皇帝左右,还能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
就以裴氏这五个权贵来说,两个人直接参与中枢决策,还有三个人可以对中枢决策产生影响,但这五个人有一个是山东旧臣,两个是江左旧臣,两个是关陇官僚,各自与山东、江左和关陇权贵集团有着密切联系,其必然在利益诉求上有着不同主张,即便以裴氏利益至上,这五个人在帝国国策的走向上也会产生重大分歧。
裴氏家族内部的矛盾实际上也就是今日帝国权贵集团之间的矛盾,也就是说,裴氏家族不是铁板一块,再换句话说,崔氏假若与裴氏结盟,到底与裴氏家中的哪一派结盟。再深入一点,就是裴氏家中的哪一派愿意支持越王杨侗,并与崔氏一起把杨侗推上储君的位置。唯有如此,崔氏才能拿出具体的计策,与裴氏进行政治上的合作。
崔逊说得很慢,很含蓄,但伽蓝听懂了,他不禁想问一句,那崔氏家族内部又是几个派系?在支持越王杨侗这件事上是不是齐心协力?
崔逊读懂了伽蓝的眼神,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很委婉地介绍了历史上因为皇统之争而祸及整个家族的例子。其实崔氏也是个鲜明的例子,博陵崔氏在朝堂上的几大权贵就随着秦王杨俊的倒塌而倾覆,这一沉重打击延续至今,压得崔氏难以喘息,只能任由对手一次次地挥拳相击,毫无还手之力。
崔逊不惜放下中土第一高门的身段,不惜冒着极大风险接过了伽蓝这个陌生的来自西北蛮荒之地的戍卒伸出来的“橄榄枝”,其根本原因就在于今日的崔氏已经无法挽救自己的衰落之势,不得不行险一搏。
伽蓝长时间沉默。
在西土,自己可以扯着裴世矩这块虎皮做大旗,肆无忌惮地蒙骗对手,让对手做出错误的判断,然而到了中土,到了河北,自己这个办法似乎行不通了。裴世矩这块虎皮虽然还是能起到一定的威慑作用,但也充满了危险,试想裴氏家族内部都是矛盾重重,更不要说世家之间了,今日是盟友,明日可能就是敌人,自己周旋其中实际上就是如履薄冰,稍不留意就会掉进冰窟里永绝生机。
崔逊很有耐心,默默等待着,也不打扰伽蓝的思考。其实,伽蓝越是这样慎言慎行,崔逊反而看重他,信任度也更高一点,假如伽蓝不假思索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崔逊反而疑心重重。
“实力最重要。”
伽蓝在崔逊的期待下,终于开口说话了。伽蓝说得很慢,似乎在一边思索一边说话,唯恐把自己的意思表达错误了或者让崔逊产生误会。
“不论做甚事,都需要实力。”
崔逊颔首。崔氏之所以认为自己面临危机,正是因为实力不够,以崔氏今日的实力,不要说把越王杨侗推上储君之位,就连从皇统之争中脱身而出都做不到。
“黎阳的事情,是个机会。”伽蓝大有深意的看了崔逊一眼,“是个扭转困局的机会,或许就能增强实力。”
崔逊面带浅笑,眼里露出思索之色。
“黎阳的事情办好了,你有功,他也有功,坐在一起品茗浅酌,就方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