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笑,契苾歌愣冷笑,低沉而晦涩的声音缓慢而出,“如果事情都像你想像的,东土隋人还能杀进西土,肆无忌惮地凌辱和杀戮无辜生灵?”
“我坚持自己的看法。”中年人说道,“伏允一定会在婼羌城下牢牢牵制住鄯善鹰扬府的隋军,阿史那翰海也一定会在冬窝子拖住长孙恒安和老狼府,薛延陀的乙失钵和高昌人、伊吾人也一定会在伊吾道方向持续威胁河西,以钳制河西的隋军主力,而我们也能顺利攻占楼兰,拿下鄯善,给契苾人赢得一块更大的生存之地。”
契苾歌愣的眉头紧紧皱起,额头上的皱纹凝结成了几道深深的沟壑,勾勒出一张饱经风霜的沧桑面孔。
“我们和薛延陀,和铁勒大联盟的矛盾迟早都要爆发,到了那一刻,突厥人肯定乘机发难。我们夹在薛延陀、突厥人和吐谷浑之间,又失去了隋人的支持,即便艰难挣扎,也是难以为继,所以,我们今日必须做出决断,必须拿下楼兰,必须把白山、蒲昌海和罗漫山连为一体,牢牢控制住丝路北道,否则,契苾人必定如楼兰人、精绝人一样成为历史,我们的子孙后代也将世代为奴再无翻身之日。”
“我怎能否放弃白山,放弃自己的家园?”契苾歌愣嗓音悲怆,眼里流露出刻骨伤痛。
“这些年,为了生存,我们四处征战,与突厥人打,与吐谷浑人打,与隋人争锋,勇士们血洒疆场,千万儿郎埋骨荒漠,契苾部再不复当年之强悍。”中年人黯然长叹,“射匮可汗在碎叶川养精蓄锐这么多年,实力强劲,此番争霸西土,无人可挡其锋锐。吐谷浑人卷土重来,一旦复国,必定西征,以血洗前耻。至于薛延陀和葛逻禄,迫于自身实力的不足和金山以北韦纥、拨野古等内九族的强大压力,不得不遵从铁勒大联盟的策略,把主要力量投放到大漠腹地,与东突厥做殊死之争。”
“现在的契苾部就像一头伤痕累累的狼王,被自己的狼群所抛弃,孤独地游走在荒凉的沙漠。”中年人望着沉浸在悲愤中的契苾歌愣,痛心疾首地劝说道,“我们若想活下去,就必须挣扎,必须拿出最后的力气,必须张开自己的獠牙,伸出自己的利爪,杀出一条血路。”
“这一刻,关系到契苾部的生死,关系到子孙后代的存亡,我们除了殊死一搏,除了绝地反击外,还有其他出路吗?家园不在了,但人还在,只要人在,只要子孙后代还活着,我们契苾人终究有一天会重回家园,会重建家园,会再一次称雄西土。”
中年人慷慨激昂的声音在大帐里回荡,猛烈撞击着契苾歌愣那颗苍老而破碎的心。
“罗利儿……”契苾歌愣赞许点头,“事已至此,再无退路,传令吧。”
契苾罗利儿躬身领命。
“既然大家都想置我于死地,我岂肯束手就缚,拱手送上性命?”契苾歌愣慢慢站了起来,走向悬挂于大帐一侧的铠甲,“伽蓝死而复生,帮了我的忙,我总要回报他一些。罗利儿,毁了老君殿,然后再去送伽蓝一程。”
契苾罗利儿微微颔首,“亲手终结一个昔年的传奇,再斩杀一个曾经的朋友,未免心有戚戚。”
契苾歌愣停下脚步,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丝莫测高深的冷笑,“他是不死亡灵,留在西土终究是心腹大患。既然他要走,要离开西土,那就送一程。”
契苾罗利儿面露疑惑之色,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他要离开西土?”
“是的。”契苾歌愣伸手拿起金色兜鍪,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要阻挡他离去,就算报答他当年相助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