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泰和乔二相视一笑,这是传唱中土的大曲,他们也曾在酒酣耳熟之际,引吭高歌。两人忍耐不住,放声齐唱,“凝云迷代郡,流水冻桑干。烽微桔槔远,桥峻辘轳难。从军多恶少,召募尽材官。”
笛扬,鼓吼,江都候兴之所至,抽刀在手,击刀而歌,“伏堤时卧鼓,疑兵乍解鞍。柳城擒冒顿,长坂纳呼韩。”
西北人的激亢之音,河北人的慷慨之气,栗特人的雄浑鼓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金灿灿的胡杨林中。
伽蓝仰首向天,抒尽胸怀。
“受降今更筑,燕然已重刊。还嗤傅介子,辛苦刺楼兰!”
鸟儿在空中飞旋,风儿在林中轻拂,落叶在豪气中起舞,歌声在金黄色的秋色里一遍遍响起,久久回荡。
※※※
且末水东岸的一丛低矮灌木突然晃动,跟着站起来一个背负弓箭,手拿横刀的白衣长须汉子,此人身材削瘦,颧骨高耸,眼窝深陷,浑身上下血迹斑斑,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紧紧盯着对岸胡杨林,全神贯注地倾听隐约传来的歌声。
“还嗤傅介子……辛苦……刺楼兰!”
“这是某家老郎的诗赋,对岸或许是我中土之人。”
长须汉子眉头深皱,喃喃低语,神情既紧张又踌躇,似乎难做决定。过了片刻,他猛然咬牙,转身向百步外的胡杨林狂奔而去。
刚刚跑进胡杨林,就听到林中深处传来一声惶恐叫喊,“姜九,阿柴虏追来了?”
“稍安勿躁。”姜九一边狂奔一边叫道,“大郎君,对岸传来歌声……”
话音未落,一位白衣灰发的中年人从一棵大树后面走了出来,神情憔悴,焦虑不安。接着走出一位三十多岁的白衣少妇,清雅脱俗,眉宇间愁云惨淡,手里拿着一柄犀利长剑。在她的背后,紧跟着一位白衣少女,眉目如画,气质高雅,神态平静,两手紧紧抱着一个黑色小瓦罐,视若珍宝。
这三人刚刚现身,附近大树后面纷纷走出一群老弱妇孺,有年过半百的老妇人,有垂髫孩童,还有白发苍苍的仆从,一个个衣衫不整,疲惫不堪,神色惊恐,眼里尽是绝望之色。
“九郎,慢慢说!”灰发中年人摇摇手,示意气喘吁吁的姜九不要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