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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都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且末事了,我们该去长安了。”

“先去鄯善,从长计议。”

“还有什么计议?”江都候忿然说道,“且末丢了,上至太守、鹰扬郎将,下至我们这些戍卒、烽子,谁能逃脱战败失地之罪?我们已经死了,随着且末城一起死了,从此我们就是大漠孤魂,就是黑暗里的幽灵,就是地狱里的恶鬼。我们自由了,我们可以离开西土了,我们也去中土,去那里仗剑行侠,快意恩仇。”

“蠢物!”西行骂了他一句,鄙夷说道,“你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江都候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刚想反骂回去,却被布衣伸手拦住了。

“鹫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且末的太守呢?郡丞呢?肃宁、伏戎两县的县令呢?各镇、戍、烽的戍军呢?为什么且末扬府的兵力如此薄弱?”

西行叹了口气,“能跑的早就跑了,听说太守到河西治病去了,郡丞以朝集使的身份去长安了。那两个县的县令在且末城待了几个月,然后寻个借口去了敦煌,自始至终没有去赴任。至于郡府和县府的大小掾吏当然追随在官长之后。”

“一个多月前,鹰扬府的鹰击郎将与越骑校尉、步兵校尉带着一团人马去剿杀叛乱的阿柴虏,途中中伏,全军覆没。现在看来那两百步骑是被鹰扬府的叛贼出卖了,白白喂饱了伏允。”

“且末鹰扬府本只有四个团的兵力,两个团在各镇、戍、烽戍边,两个团常驻首府。伏允显然知道这一机密,先用计伏杀了一个团,然后又分兵袭杀了各路回援的零散戍军。你们的天马戍不也遭到了攻击吗?如果不是黑突厥突然出现,延误了你们的行程,你们十有八九也在回援途中遭到伏杀。”

西行再度叹气,“且末城内只有一个团的防守兵力,整个城池的防御主要依靠临时征召的吐谷浑人和戍边刑徒。在威慑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吐谷浑人和戍边刑徒拿到了武器,其后果必然是一场灾难。我奉命报警,但哪料到且末局势比我们所预料的更严峻,根本没有挽救之力。”

“直娘贼,那些逃跑的畜生应该千刀万剐。”江都候恨恨地骂道,“老天瞎了眼,我们这些人流血流汗拼死杀敌,最后功劳却是他们的,罪责是我们的,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

“接下来怎么办?”布衣问道,“到了鄯善后,我们是不是一边急报河西,一边等待河西援军,然后与大军一起杀回且末?”

西行望着漆黑的夜空,脸上露出悲愤之色,久久不语。

布衣和江都候颇为诧异。且末丢了,疆土被阿柴虏抢去了,河西援军难道还不疾驰而来?此事一旦传到长安,皇帝龙颜震怒,上至主掌陇右军事的弘化留守元弘嗣,下至河西十二卫府的将军、武贲郎将都要受到责罚,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夺回且末,将功折罪。如果河西还是按兵不动,置且末于不顾,只会让西土局势越来越糟糕,由此不但助长了西土诸虏的嚣张气焰,也给吐谷浑人复国打开了方便之门。

“且末都丢了,河西的援军还不南下?”江都候愤怒地质问道,“难道非要等到南道的戍卫全部死光了,河西才派援军?”

“南道局势恶劣,北道局势更不好。”西行摇头说道,“我们位卑权轻,这种军国大事轮不到我们操心。”

“你担心什么?”布衣望着江都候说道,“皇帝正统率大军远征高丽,凯旋之日,也就是大军西征之刻。待我大隋几十万大军杀进西土,阿柴虏还有抵抗之力?一刀下去,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