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声音,一个男人的声音,劝她妈妈赶快逃走,他说大火沿着街烧过来了。美贺子哀求母亲快快逃命,之后便听见奔跑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快要死了,不料,人们把水泥墙推倒,一道光线射进来,美贺子的母亲正大量流血,一块木头穿过了她的手臂。她叫美贺子赶紧逃命,她要留下来救两个还埋在房子底下的亲属。
离开了母亲后,美贺子好象在地狱世界里走动。从烧焦的尸体旁走过,在一座倒塌的钢筋水泥房子后边,有个孩子被困在歪七扭八的铁橱栏里边,不断哭泣。她碰见一个熟人,便喊了她一声。
“你是谁呀?”那人问,“我是美贺子。”那个朋友睁大眼睛瞪着她,“你的鼻子和眉毛都没有了!”她摸了摸脸,这时她才发现原来她的脸已经肿得连鼻子都好象消失了。
在同一地区,有三百五十名女子商业学校的学生当时正在清理一块空地。她们全穿蓝色外衣,没有戴帽子或防火帽。那些好奇的转身去看闪光的姑娘们,将近三百人立即失去了生命。十二岁的松原美子本能地用双手捂着脸。
待她恢复知觉时,只见一片无法想象的荒凉景象,没有人,也没有建筑物,只有一望无际的瓦砾。外衣哪里去了呢?她腰间只残存一条白色布带,而且还在冒火。她用右手扑打火苗,发现自己的皮肤摇摇晃晃地吊着,甚至像燃烧的房上脱落的木片一样的脱落下来,惊悸感和随后的剧痛让她到了下去。
在爆心地区南面不到五公里,东京大学的主楼完整无损地耸立在废墟中,前方的大楼减弱了些许冲击波的力度。大楼面对校园的大钟指针停在七点五十分上,而若大的东京大学中,这座亚洲第一所近现代学院,除去主楼外,其它的地区全部被夷为平地。
几十分钟后,逃离城市的人流把公路挤得水泄不通。人们一声不吭,光着半个身子,淌着血。没有歇斯底里,甚至连眼泪也没有,所有人都麻木的朝前方走着,天空在最初的黄色和红色之后,阳光消失了,天地黑暗了下来,就如同世界末日一般。
早晨,医院的内科主任重藤文夫大夫始终没有到医院,上班时,他在等无轨电车。等车的人排成一条长龙,他是最后一个。队伍绕过一个楼角,在爆心地点以东九公里,闪光把他前面一群姑娘变成白色,白得几乎看不见。这是个燃烧弹,他本能的趴在人行道上,双手捂着眼睛和耳朵。接着一块大石板打在他的背上。
一柱柱的浓烟遮住了阳光,在黑暗中,他盲目地摸索着找防空洞,还没有等他找到,第二个波浪又冲过来,他怕这是毒气,连忙掏出手绢捂住嘴巴。一阵微风从东面吹来,渐渐吹散这个地区的浓烟,好象是天亮了。眼前出现一片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车站前面的建筑物全部倒塌,成为平地,地面上全是半裸身子冒着浓烟的尸体。在无轨电车站等车的人,只有他未受伤。
他之所以幸免,是因为他站在最后,大楼的拐角保护了他。他拔腿就往医院跑去,却被一道不可能穿过地跳跃着的火墙挡住去路,他连忙转身往一个开旷地即车站后边的陆军练兵场跑去。他看见几十个未死的人在那里团团打转,歇斯底里地哭喊着。为了减轻烧伤的痛苦,他们张开双臂,臂下长长地吊着一卷卷皮肤。
有个护士向他跑来,认为他必定是医生,因为他拿的是个带着红十字的黑皮包,胡子还修得平平整整。她哀求他去给一个医生及其妻子治疗,他们正躺在地上。他的第一个想法是,如果这群绝望的人发现我是个医生,那我怎么办?他根本没办法给所有的人都治疗。
“你先给我的妻子治治吧!”那个受伤的医生说,他本人正在大量出血。重藤给她注射了一支治休克的樟脑,接着又打了一支止血针。他重新整理了一下那个护士给扎的绷带。之后,她转身给其他伤员治疗,直到药物全部用完为止。到此时,他已无事可做了,便朝山里跑去。
在扔下炸弹后,“漂亮宝贝”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投弹地点,并在氢弹爆炸前飞出了近十数公里。爆炸后发出的耀眼的红光直刺驾驶舱,所幸的是,机组人员已事先戴上了墨镜。飞机风驰电掣般地继续逃逸,身后形成了一个在日本谁也未曾见过的令人丧魂落魄的蘑菇云。这个蘑菇烟云,如同沸水一般上下翻滚,迅速膨胀并盘旋上升,直入大气层。
尽管“漂亮宝贝”全速飞行,但冲击波来势更快,一阵冲击波冲过来,使得机身为之一晃,它将飞机一会儿抛上,一会儿抛下,初时李念洪还以为遭到了高射炮火的射击,连忙喊“防弹衣!”而一旁的徐鹏飞才大声喊道,“这是冲击波!”镇定下来后,他又喊了一句,“咱们已经脱离险境。”
在爆炸前几秒钟,为了看仪表,副驾驶刘鹏飞摘下护目镜,向后瞧了闪光一眼。刘鹏飞被那长长的弹道迷住,竟忘了把护目镜拉下来,他觉得好象是摄影师的镁光灯在他脸上闪了一下似的。李念洪摘下护目镜,仔细瞧了瞧仪表,然后掉转机头飞回东京去观察效果。
“快看看东京,炸成什么样子啦!”机尾炮手向机内通话装置喊了起来。当飞机再次飞过东京上空之后,他们都不可思议地看着地面完全被夷为平地的东京,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那是他们干的。在沉默了很长时间后,刘鹏飞才喃喃着说了一句,“我们干了些什么呀?”他接着在飞行日志中写下了“东京好象已彻底消失了。”
初时,领航员同样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下,接着又觉得有些自豪,最后感到松了一口气,一切总算过去了,机内通话装置里传出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