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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正十二年五月二十一日下午,东京上空乌云密布。大量无家可归、身无分文的日本人栖身于剧院、学校、帐篷,尽管如此,仍有数十万东京人只能栖身于露天,依靠乞讨为生,东京全然不见过去繁华,只有战争带来的创伤。稍倾,大雨倾泄而下,五月底,天气乍暖还寒,雨水落在人们身上,透骨的冰凉。轰炸中失去一切的日本人望着未遭到轰炸的皇宫,五味杂陈。

明治维新之后,日本成为亚洲最先进、最西方化的国家。距离传统瓦顶皇宫几百米,有一座四层钢筋水泥结构的新式建筑,是处理宫廷事务和天皇办公的宫内省大厦。围绕皇宫的古老石墙和护城河外围建筑,同样是东西合璧,帝国剧场和内阁大厦等一长排新式建筑完全是西方式的高楼大厦。

在大雨中冻得嘴唇乌青、浑身颤抖的日本人,麻木的而愤怒地盯着皇宫。

“忠君之心”在饥寒交迫的生活和一个个败绩中消融殆尽。一个又一个联队、旅团、师团玉碎,关东州十余万军队玉碎,朝鲜数不胜数的部队被中国人全歼,多面师团、旅团以及联队军旗被中国人缴获,甚至在全国举行战捷展览。

军队一败再败,红军又控制新舄县、山形县两个日本最重要的大米产地,日本国内35%大米来自两县,国内大米供应严重不足,米价更是一日数涨,奸商囤积居奇,通货膨胀、物价飞涨、农业衰落,即便幸运的找到工作,拼命在工厂干上一天,挣到的钱还不够糊口,更何况还要养活家人。

街头数十万失去家园,风餐露宿的赤贫人口,为社工党崛起提供基础和条件,他们在街头向无家可归的人们宣传,“是军阀和政客、资本家们发动了战争!”,“战后经济危机,让资本家们意识到如果要谋取巨额利润就必须发动战争”,“军阀、资本家政客一起把日本带到毁灭的边缘”,诸如此类的宣传在东京街头广泛传播。

为了战争,尽管百姓已经身无分文,但仍需承担苛捐杂税,不断的扩军又让他们被迫离开家人,当他们进入军营,他们住在露天的家人可能饿死,磨难让他们心中的不满情绪愈积愈浓,最初情绪只存在于民间,但随后军队之中同样开始酝酿,尤其是一大批本就倾向于社工党的民众被征召入伍,在这些人鼓动下,军队中的不满以及对现实的愤怒所产生的抵抗情绪一日高过一日。

此时,外表宁静,正在进行艰难劫后重建的东京,却正在酝酿一场骚动。皇宫外侧一端是近卫师团兵营,这处兵营由于陆军省一名少佐告密说他们要发起武装叛乱而引起当局的注意。告密者说,他从某一青年军官处获悉,一批激进分子计划近期刺杀天皇若干名顾问和内阁要员。嫌疑分子受到监视,政界要员派了应付紧急情况的保镖。首相官邸的门窗都用钢筋和铁条加固,安上直通警视厅的警报器。

宪兵队和警方觉得可以从容应对局势,一小撮叛乱分子不管有多么强烈的动机,也翻不起大浪,更何况他们同样对田中内阁心怀不满,在台湾陷落后,田中通过德国表达愿意接受耻辱媾和条件,更让国民感觉愤怒,但国民的愤怒不能改变什么,皇太子仍然支持田中,政府仍未有倒阁举动,如果军方叛乱,或许可以把卖国贼田中杀死,然后推出一个强有力的新内阁。何况他们对即将叛乱的情报半信半疑。

宪兵队和警方怡然自得的态度不可思议,因为近卫师团不满的情绪表现的非常强烈和暴露,起因是他们得到消息,政府要把他们调往冲绳,加强冲绳守卫。中国即将发动对冲绳的攻击,对日本人而言不是秘密,最近几天,很多从冲绳逃回的难民都带回中国轰炸机投下的传单,传单上的内容让人们猜测,中国人下一个目标就是冲绳。

被送到必死之地卖命,而流离在街头的家人正处于饥饿边缘,甚至有士兵在全家饿死后选择自杀。而他们要离开东京,去冲绳送死。一路上需要面对中国人的潜艇以及袭击舰攻击,即使侥幸到了冲绳,仍将面对中国人的轰炸,难逃一死。不愿意被命运玩弄的两千四百多名士兵谋划军变,准备于次日拂晓前分头袭击东京六个目标,包括警视厅和若干政府官员住宅。

夜幕降临,与皇宫只隔一条马路的近卫师团营房里,士兵整装待发。一部分坐在床边,擦拭武器。东京遭到轰炸后,为维持东京治安,子弹被分发到每一人。

“注意近期军中的不满情绪,排查倾向叛乱的赤化分子!”从大队长办公室开完会走出来的村上,还在回忆大队长的命令。军队中存在赤色分子,并不是秘密,三天前,赤军进攻福山县时,四十一师团下属的四个联队之中有两个联队叛乱,尽管四十一师团击退了赤军,但军队发生红色叛乱,却让军部忧心忡忡。

回第三小队营房时,行进在走廊上的村上无意中向营房窗口瞥了一眼,他看到二分队分队长和田还有几名兵士正在擦枪步枪,弹药携具也穿在身上。村上大惊失色,立即推门走进去。一进门,村上就冲惊诧地站起来的和田狠狠甩了一个耳光,“八嘎!想造反吗?”

挨了一耳光,遭到训斥的和田无言以对,只是习惯性立正垂首,“嗨!”

“啪、啪!”村上又狠狠甩了两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