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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佑善人,居然让这狼心狗肺之人得了逞,占了冀州。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仕途凶险,如舟行水上,原是有许多身不由己之处,自己不加防范,被夺了权柄,也无法可说。但袁绍为了免除后患,遣人杀害恩人,这就再无道理可言了!”

“试问,人之为人,区别于禽兽,不正是因为知晓恩义,懂得廉耻吗?古人云: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如同再造,如果连恩人都能杀害,还有什么龌龊勾当,是他做不出的呢?”

“嗯,确实没有。”黑大个又来凑趣了,一边摇头,还举起酒葫芦,灌了一口酒。这哪儿像是围城之中啊,分明就是酒肆之中的两个闲汉,在这闲扯八卦呢。

“如此不仁不义之人,焉有人主之相?衡不才,且吟诗一首,以书胸臆……”祢衡抬手向城下一指,高声道:“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善恶终有报,不日赴黄粱!”

“好!好诗!”黑大个狂喝一声,城头上旗摇鼓动,喝彩声震天而起,袁绍的脸色已经不比锅底强多少了,那张为世人所称道的俊脸,都变得扭曲起来。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祢衡是什么难听说什么,他不但揭短,而且还颠倒黑白!袁绍夺冀州的确不假,为了防止韩馥卷土重来,略施小计,结果了对方也不假。可当初他出京,哪里是韩馥收留了他,分明是韩馥两边都不敢得罪,想当个墙头草好不好?

诸如此类的污蔑数不胜数,可偏偏夹杂在诸多事实之中,让人辩无可辨。

倒不是冀州没有人口才比祢衡好,问题是没人专门会骂人,更没人愿意出头,和敌人就如此敏感的问题展开辩论。人有失手,马有失蹄,那祢衡的嘴那么快,谁能保证自己没个万一?在这么敏感的问题上,出点意外,那真是自寻死路了。

祢衡躲在城里,主公奈何他不得,可自己却是在主公的眼皮子底下,跑得了吗?

再说,这种事往往是越辩越黑的,为啥呢?因为无论是洛阳之变,还是冀州易主,其中都有很多见不得光的细节。

祢衡是局外人,当然不知道内情,可架不住他以最恶毒的角度来揣测,然后恬不知耻的说出来,偏偏还有不少事被他蒙中了。

这不奇怪,政治本来就很肮脏,只是大家都重名声,就算有所猜测,也不会公然说出来。不然等事情传开后,袁绍固然沦为笑柄,揭秘者同样要名声扫地,谁也不喜欢这种心理阴暗的人。

不过,祢衡没有这么多顾忌,因为知遇之恩,在虎牢关的时候,他就成为王羽的忠犬了。名声对他来说,比浮云还浮云,哪里又会放在心上?

说完韩馥,他又提起了袁隗,也就是遭袁绍连累,被董卓满门抄斩的那位叔父。这次的立论,当然是从不忠不孝的角度开骂了。

反董当然是正义的,可祢衡的说法是,最令董卓恼羞成怒的,是袁绍出任了盟主。若他只跟着打酱油,董卓也不至于这么疯狂。结论就是,若非袁绍好图虚名,也不至于连累叔父一家惨死。

这道理似是而非,但只要喊得足够大声,总有人会信,比如袁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