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拒
以老夫人之尊,肯当众给高夫人折腰赔礼,确叫高夫人心下顺畅了好多,忙欠身道:“当不得老夫人这般礼遇……小衙内英少有才,日后却要成就大业,劣女莺美蒲柳之姿居次室相侍亦是高家之幸,丫头之幸!”
“唉……”老夫人再叹气,歉然望了眼高夫人,苦笑道:“这般委屈高家、委屈莺美,老婆子之责……”
厅堂上气氛好象显的相当沉郁,本来谈的是喜事,却无一丝之喜气,安贞和郑氏亦朝高夫人致礼……
“老祖宗不须如此……”清朗的话语传出,一厅人等皆愕然,却是以为这衙内自恃七品家势,不屑老夫人向落魄的高家夫人这般低声下气的说话,老夫人、安贞、郑氏皆尴尬不已,高家虽没落,但必竟是开功重臣渤海郡王高怀德之后,又与老夫人本家杨门有深厚交情,也算是世交了,对高家礼遇却不是那么简单的。
老夫人脸色一沉,却要发言时,屹立当厅的衙内却先开了口,他淡淡道:“……老祖适才所言,孙儿不敢苟同,我中原本是礼仪信邦,安家更须重信守诺,即与高家先订婚约,却无反悔的道理,从舅郑大人也是明晓大义事理的通达之人,若知此节,未必会这般行事,然老祖宗与父亲、母亲却甚感压力,始有今番这般行事,须知一但屈从,却要背负一世之愧疚,为全信义之节、为保安家之名,文恭不敢从命,老祖宗三思!”
此语一出,一厅堂的人又楞了,就是站在厅门内的郑吉总管、紫珏、玲珑和厅门外的石秀、石宝、石勇等人也不由紧张起来,这段时间他们也是领教过衙内的脾气,他定下的事绝计不会轻易改变,怕是有戏看了。
老夫人脸色却是难看,正戳到她的疼处,晧首也有些抖颤了,在这个家尊至上的年代,小辈逆上却是一桩大事,便是错误的定夺,亦没人敢争执,所以安贞和郑氏一看老夫人的脸色就知道她是真的动了怒了。
安贞见机的快,当时便起身,瞪了儿子一眼,怒道:“……你这逆子,却知你在和谁说话?还不赔礼?”
“我儿快给老祖宗认个错,按理说你这病也好了,却这般不晓事?须知这等大事老夫人做主便可,眼下问你却是给你脸面,如何敢胡言?况且高家夫人亦通情达理,你却横生事非,莫不是卧病这些日子又宠的你骨头轻了二两?赶紧给老夫人道个不是,长辈们怜你体弱肉娇,多有宠惯,再不晓事,竹板子却不认得你。”郑氏怕老夫人一怒之下把儿子治于家法,只怕一顿竹片炒肉下来,这细皮嫩肉的小衙内又得在榻上趴半个月。
高夫人和高宠听了衙内的说话,心里却是真的舒畅了,不论如何吧,衙内能有这番说话,却叫人心宽慰。
一向最宠衙内的老夫人此时明显的呼吸有些急促了,嘴唇都有点抖,只是强压着怒火没有开口,自已最心疼的孙子的确惯坏了,如今反过来逆忤老婆子了,眼见儿子、儿媳双双呵斥这小子,也便等着他先赔礼了。
安敬却没有这层觉悟,他又母亲微躬了身子,开口道:“……好叫母亲得知,你儿子也是堂堂正正七尺高的男儿汉,却不屑背弃了信义,孟公有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为大丈夫,孩儿不才,便是个小丈夫也要重此信诺,常言道:人无信不立,国无信则衰,皆同此理,另,儿已与莺美私定了终身!”
“啊?你这逆子……却是要气死为父?须知婚姻大事,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如何敢轻诺许人?”安贞颌下三绺稀须也翘了起来,郑氏也翻了个白眼,当真是逆子大胆,这等事也敢自已做主?反上了天去。
高宠看了一眼母亲,苦笑着垂了头去,他多少猜到了一些衙内不会轻易顺从,却不想他道出这番话来,高夫人也傻眼了,此子端的大胆,便是你私定了终身,也不须此时说出来折你长辈颜面,莫非他要一抗到底?
安敬仍就淡然的道:“父亲此言差矣,孩儿敢许下誓言,自当奉若千金,绝不自毁立身之本,须知莺美与儿结下的情谊至深,当日在啸风口孩儿与莺美携手从死人堆里一齐走过,非她相护,儿焉有命返?河间馆驿时,侍卫亲军要拿父亲去牢营,儿据理力争,眼见剑拔弩张,却又是莺美挺身鼎助,我手无缚鸡之力一书生,拿什么和亲军对抗?却于馆驿后庭花言巧语骗得莺美与我结义,但必竟是要对抗朝廷亲军,要以下犯上,莺美也劝我暂忍一时之气,待郑大人到了再理论,但当时情况危甚,却需决断,孩儿只和莺美说了一句话‘通敌之名我父子绝计不担,宁为玉碎,不求瓦全,有死而矣’才拖了莺美淌这混水,以致馆驿一战,高宠才一枪折了那陆敬武……往事历历在目,儿不敢忘却,也无法忘却,今日还是那句话,却是为莺美说的,宁为玉碎,不求瓦全;今生今世安文恭非高莺美不娶……”说着他一撩前襟跪下来,又道:“丈夫一诺,重逾泰山,望老祖宗、父亲、母亲全儿忠义信节,文恭不孝,甘受家法,虽死亦不留憾……”说至此,他眸中迸现泪光。